第191章 棋道
观海的心情渐渐紧张起来，他不明白这场棋局究竟谁更厉害。
九歌虽然棋艺差劲，但那是相对于后山那两个痴人。
后山五师兄和八师兄，一个是南晋国手，一个是月轮国宫廷棋师，棋力可以说在整个昊天都是少有，九歌在那两位身边学习，棋艺自然是进益极多，虽说和这老僧比，可能还差了点，但起码可以下上几手。
但老僧和九歌下棋本就不是为了输赢，而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不过观海看了可就惊讶了，要知道这老僧可不是一般的棋道大家。
以洞明为号，相信世间也有许多人知道这个名字，这是一个真正绝顶的传奇棋手，这世间能与他对弈者只怕不超过三人。
只要是会下棋的人，哪怕仅仅是简单学过一些，都必然听说过洞明大师的名字。在棋枰强者辈出的烂柯寺周边，百余年来，他是唯一公认瓦山第一高手，即便是在世间，也是最绝顶的人物。
洞明大师还是年轻僧人时，便已经展露自己在棋道方面的无上智慧，当他中年时不知何故忽然间消失无踪，听说早已圆寂，但在世间棋者心中，依然是最传奇的人物。
然而此刻，棋盘上的棋势，却仿佛根本不像棋盘之战，更像是两人在论道。
老僧每落一子都显得格外慎重。
九歌落下的每一子，看上去也都格外谨慎。
双方都未主动攻击，也未被逼迫退避。
观海看的眉飞色舞。
他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想多了，九先生的棋术并未比他差太多，甚至可以说更强，因为他发现九歌落子越来越缓慢了，但却越来越沉稳。
棋盘上黑白二子越来越多，棋面越来越混乱，看不出究竟谁占据优势，也看不出谁占据劣势。
九歌所执的白棋，感觉就像是一柄柄利剑，在棋盘上化为一座剑阵，将老僧困死其中。
老僧所执的黑子则像是汪洋大海，无尽汹涌。
但两种截然不同的风采，却都在九歌一人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仿佛这才是他应该拥有的风采！
老僧落下的每一粒棋子，都仿佛蕴含着千钧巨力，一旦落下便会搅得棋盘震荡翻腾。
而反观九歌，他每一步落子都很平常，但每一粒都像是蕴藏着无穷的威力。
这是一副怪异的画卷。
一个人独对一位棋坛宗师，但却丝毫不落下风。
观海禅师心神激荡，他的目光落在九歌身上，忍不住想着，若是他也能达到这样的境界，那该有多好？
棋盘上，黑白二子已然杀的难解难分，老僧的额角已经沁出细汗，他的双眸中透射着锐利的神采。
他的神色也愈发专注，落子时，他每一步都像是在推敲。
九歌亦是收敛心思，神色肃穆的盯着棋盘，他的神情渐渐严肃了起来，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老僧的气势越发强盛。
他的每一子落下，都仿佛引起了山川河流的共鸣，掀起巨浪，朝着九歌扑来。
但随着时间的继续，当他再次落子之时，九歌的眼睛突然睁大。
轰！
原本平淡的棋盘，瞬息之间变成了狂涛骇浪。
棋盘中央的棋子突然像是炸裂开来，化为无数碎片。
漫天星火四散。
九歌不知道眼前这位老僧究竟活了多久，也不知道这名老僧的真实实力有多恐怖，只是在交手片刻之后，他便察觉到对方的棋力之深厚，绝对超过了他数倍。
这名老僧在棋力上，远比他更强。
他的脸颊微红。
棋盘中的黑子在破碎。
棋局中的白子也在崩塌。
这种棋逢敌手的酣畅感让他浑身都有些发热。
但与此同时，在那股澎湃磅礴的棋力下，他的心神反倒越发的空灵澄澈起来。
他隐约抓到了某种契机，就像是一条湍流的江河撞上一颗礁石，水花溅起时，他隐约捕捉到的那抹光亮，却又迅速熄灭。
他的心中充满了斗志，他的嘴角扬了起来，笑意逐渐浓郁起来。
他知道自己遇见了一个可怕的对手。
但是，也仅此而已。
棋盘上，白子崩溃的速度骤然加快，像是要将黑子彻底淹没一般。
棋盘上黑白二子的厮杀愈演愈烈，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时辰的流逝，也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忘记了身处的环境，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在棋盘上，在他眼中除了黑白棋子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
他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身处何处，他忘记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忘记了自己来自哪里。
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
“砰”的一声巨响。
一粒棋子在空中爆开，如烟花绽放，在空中留下绚丽灿烂的痕迹。
这粒子是由九歌所执的白棋爆开所产生。
“哈……”
当黑子在老僧的手掌中纷纷落下的刹那，老僧笑了一声，浑身上下顿时爆发出如潮水般的力量。
轰的一声闷响。
那些黑白的棋子，包括老僧落在棋盘上的棋子，全部在一瞬间崩碎，消弭于无形。
老僧叹息了一声。
九歌的脸上也浮现了遗憾之意。
他的心中充斥着遗憾。
他本是一个骄傲的人，但今日却遇到了和自己旗鼓相当，又是同行的棋友，所以他也不免升起惺惺相惜的感觉，不愿伤了彼此，也想赢得一场痛快的酣战。
只是老僧终究是老僧，在棋局彻底停止时，他的棋盘上仍旧是完败。
他摇头叹息，道：“我已尽全力，阁下棋艺精湛超乎我的预料，我输了。”
九歌怔了怔，有些疑惑道：“您不继续吗？”
老僧苦笑，指了指棋台上的棋子，道：“贫僧已经输了，棋已成定局。”
九歌皱起了眉头，他想不通为何老僧会突然放弃。
按照九歌的预计，他应该会输老僧两目，但老僧却是现行放弃了。
他不由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观海禅师。
观海禅师摇了摇头。
老僧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笑道：“棋已经摆好，没有人能改变它，即便我继续与你对弈，也不过是徒劳罢了，这盘棋，已经结束了。”
“您……”
九歌刚想询问原因，却见老僧的脸上浮现起了一抹复杂的神情，随后老僧转过身来，遥望远空，道：“九先生接下来的路，可能会很艰难，阁下确定要这么做吗？”
九歌愣了愣，道：“我想试一试。”
“不放弃的探索吗？”老僧道。
九歌点了点头。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值得尝试，但他想知道的事情，就算是冒险，他也必须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