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下棋
看着身前的坟墓，想着墓中那位曾在烂柯寺前一舞动佛心的美丽女子，最后竟是死的那般凄惨，不由心有所触。
“小师叔当年亲手把她埋在这里的时候，应该很痛苦吧？”九歌站了起来，他望着这座小坟，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
叶红鱼点了点头，道：“的确是个可怜人。”
九歌沉默。
也许，在小师叔亲眼看见简笑笑死去的那一刻，他就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世人皆知柯浩然战天被天诛的事情，但谁又能够想到，这位小师叔在被天诛的那段日子里，也是承受着极大的煎熬和折磨。
要知道柯浩然是连夫子都要自愧不如的天才，被称为可与他同行的人，如果不是小师叔一心求死，昊天又岂能在人间杀死他。
夫子能够存世千年之久，逼迫昊天都要亲临人间才能找到他，小师叔纵然不如夫子，但如果他一心想要活下去，就算是昊天也很难夺去他的生命。
叶红鱼忽然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九歌顿时醒悟过来，不再去看那座简陋的坟。
叶红鱼带着他绕过了那座坟，继续向着烂柯寺内部行去。
越往里走，他们遇到的佛像便越发高大威武。
从最开始的三四丈高的石像，渐渐变成六七丈的巨型雕塑，而且这些石像也更加逼真，有些栩栩如生到宛如活人。
九歌看着那佛像，依旧感到了深深的厌恶，佛是佛，佛祖是佛祖，佛祖是佛，但佛可不是佛祖。
不知是不是九歌名头太盛，还是悬空寺的事件被世人所知，一路上所有见过九歌的僧人都是面露惧色，不敢靠近，倒是没有一个人敢拦截他。
书院有一个夫子和柯浩然就已经是那么的不守规矩，这下又来一个九歌，这烂柯寺恐怕马上就要热闹了，烂柯寺那些僧人自然不会做这种吃饱撑着没事干的事情。
九歌和叶红鱼顺利进入了烂柯寺的核心区域，这里，是一座石亭，一个肤色黝黑的年轻僧人正站在这个石亭里等待着他们。
肤色黝黑的年轻僧人，法号观海，正是烂柯寺长老歧山大师的关门弟子，如今在寺中并没有具体职司，但辈份和地位却是极高，堪比主持。
年轻僧人看见了九歌和叶红鱼，叶红鱼的身份自然不用确认，她那一身红衣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九歌则完全出乎观海的预料。
这个青年看上去极为稚嫩，而且没有修习过佛宗功法，但在看清他脸庞的刹那，观海却是浑身微颤，神情震惊到几乎忘记了言语。
那种浑然天成的气度，还有他此时身周缭绕着淡金色光辉，给人一种不属于这尘世之物的感觉，就算是在这烂柯寺之中，就算是这数百年来，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观海迎了上来，略带一丝不确定的问道：“可是书院九先生当面？”
他虽然这样问，但他却已经肯定眼前这名少年便是传说中的九先生。
九歌自然认出了他的身份，朝着他拱了拱手，淡淡说道：“正是，见过观海禅师。”
观海双掌合什还礼，然后目光转到叶红鱼的身上，道：“见过大司座。”
“嗯。”叶红鱼点了点头，表示见过。
“老师已经恭候多时，请九师叔移步。”观海说道。
“大师不必如此称呼，这倒是折煞我了。”九歌见观海称呼他为九师叔，一时间还真有些不习惯。
毕竟虽然在辈分上因为观海的师傅岐山大师曾经求学于夫子，称夫子为师的缘故，观海将书院后山的众人都是师叔，但是，这位大师，其实已经四十多岁了。
观海笑了笑，道：“既然师叔执意如此，那我便唤您九师兄。”
“那便麻烦观海禅师带路。”九歌点头，随后跟上。
行至过半，便看见了前方的崖林间有一座古亭。
这是一座足有三层楼高的古亭，所以看上去颇有几分雄壮的气势。
这是上山的必经之路，所以九歌与叶红鱼不接受考验，也会从这里经过。
观海神情恭谨中带着几分敬畏的在前面引路，看见这古亭也没有丝毫停留的打算，只希望不要发生什么冲突就好。
虽然九歌在后山，和五、八师兄下过几手，棋艺尚可，但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绝非五、八师兄的对手。
而烂柯寺里，会下棋的老僧，估计下不过，还是不下为妙。
不过九歌不愿，不代表有人不想。
就在他们经过古亭之时，亭中传来了一道苍老却温和的声音。
这名老僧穿着一身素布制成的僧衣，满脸皱纹极深，密密匝匝如悬着果实的秋枝般耷拉下来。
老僧望向九歌和叶红鱼，说道：“九先生和道痴姑娘降临瓦山，老寺旧亭备感荣幸。”
对方言谈恳切，言辞多有敬意，以对方的年纪和辈分，实属不易。
九歌与叶红鱼也是回了一礼。
“两位远道而来，老衲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老僧微笑着说道，“九先生小小年纪就有此等修为，不知可否赏光，与贫僧手谈一局？”
客套完毕，便进入了正题。
那位老僧也不多言，在秋亭一角静静坐下。
他的身前有一方极大的木制棋盘。
棋盘对面搁着一个木叉，又有一道帷布从亭土直悬到地面。
老僧已经做好了对弈的准备，用动作发出了邀请。
“自无不可。”
反正都是打发时间，九歌欣然答应，他也不矫情，径直坐在了棋盘之畔。
观海也跟了上来，安静的立于一旁，等待两人对弈。
叶红鱼也坐在了九歌的身边。
观海禅师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位大司座，没有想到这位大司座竟然......
不过观海很清楚古亭中老僧的身份，知道他的棋艺有多么高超，能看上几次也是好的，只是不知书院这如此年轻的九先生能够坚持多久，想到这，他微微有些担心，若是九先生输的太惨，暴起发怒怎么办。
老僧望向九歌，问道：“九先生，欲择何色？”
九歌闻言，犹豫了一会儿后答道：“白色。”
老僧面容不变，微微伸手，执黑棋下起了第一步。
九歌亦是开始执白棋开始了他的第一步。
老僧落子极快，但每一枚却都极有技巧，看似凌乱，却总是能找寻到最适合的落子位置，令人防不胜防。
九歌沉默着走着，他不急，他只是慢悠悠的下着棋。
观海在一旁站着，已经抛去了所有的担忧和开始准备观棋。
他本以为九歌会很快败落，但情况却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棋盘上黑白二子不断地落下，却始终维持着均势，难分难解。
老僧也是不再开口，他的眼瞳中闪现精亮的光芒，似乎在凝视着九歌的每一步落子。
这样的情景一直持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