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无可奈何

第128章 无可奈何

莫山山知道之后的事算是唐国的军务,她已经没资格听,所以站起身来想要行李,不过大师兄先拉住了她,然后向夏侯介绍道:“这是在下的义妹。”

夏侯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书院大先生说的话,他可不敢说个“不”字。

冬园内一片安静,只有寒冷的风吹拂着枝上的霜,发出簌簌的声音,像是箭羽擦过弓弦,像是战场上的泥土崩溅到坚硬的盔甲上。

夏侯看着茶盏里黑稠若血的茶汤,沉默了很长时间,手腕一振,送入口中一饮而尽,长衫随风而动,说不出的豪迈随意,便若饮了一杯双蒸烈酒般。

“当年轲先生单剑杀入山门,我明宗子弟或死或遁,各自巅沛流离,苦不堪言,然我明宗本以强权立规矩,所以明宗中人畏轲先生如虎,却不曾厌恨之。其时我年岁尚浅,甫离家师管制,反而觉得便如鱼跃大海,花开彼岸,好生快意,尤其与家妹南下中原,在大唐入伍从军识得诸多好友,更是有此快感。”

夏侯像是在回忆,话也说得很慢。

夏侯顿了顿,酝酿一下后面情绪,他的遭遇和宁缺很像,但他不会说,因为他已经不需要再说了,他的经历,可以说是宁缺的翻版,可惜就是没宁缺那个运气。

“世人均称我明宗为魔,我便是所谓的魔宗余孽,大先生是夫子的亲传弟子,自然不会在意,可惜,世人不会如此,当年,舍妹入了长安,我驻守边疆,最终做到了大将军,只可惜,那日,慕容一舞惊天下,让她魔宗圣女的身份曝光,西陵以此做文章,一面传书朝廷,一面来到这里向我施压。”

夏侯漠然的看着手中空荡的茶碗,神色有些落寞。

“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期待朝廷的庇佑,或着是夫子能够说句话,只可惜,我都没有等来,最终,为了不让我的身份影响到我的妹妹,我只能杀了慕容,背叛了明宗,做了西陵客卿,成为了昊天的一条狗。”

说到此时,这位如今世间最有权势的男人抬起头来,望向桌畦的大师兄,缓声说道:“敢请教大先生,若您处于我当时的情况,您会如何抉择。”

大师兄没有沉默,也没有微笑,只是静静看着冬园里的一株树,仿佛在回忆很多年前属于他自己的故事,不过随即便看向九歌,说道:“这话你应该问我九师弟,他应该最有发言权。”

夏侯看着大师兄,又看向九歌,道:“九先生有何见解?”

九歌也是放下手里的茶碗,目光平视着对方,道:“谁要动我的人,那就剁了他的手,管他是谁。”

九歌说完之后,便低下头,继续喝茶,不去看对方的眼睛。

这一刻,冬园里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夏侯闻言,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九先生何等人物,身后又有夫子这座大山,这世间有谁敢对你不敬?又有谁会对你不利?又有谁能伤害伱?当年九先生一人以洞玄之境上桃山,不也是因为有夫子撑腰?”

“我是什么,我就是一条狗,你说我是墙头草也罢,懦弱也罢,反正这狗也当了,人也杀了。”

夏侯很羡慕九歌,也很羡慕大先生,身后有书院这样的庞然大物,西陵神殿能奈他们何?诸国能奈他们何?

夫子一人便可镇压亘古,无论是道佛魔三宗,还是知守观观主,亦或者悬空寺讲经首座,谁人敢动书院弟子?

想当年轲浩然受天诛而死,夫子一人上桃山,杀得道门高手丢盔卸甲,隐藏在阴暗的山洞,惶惶不见天日。

有这样一位护短的老师,谁又敢说不羡慕,而他夏侯只是魔宗叛徒,连让夫子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一切只能自己去拼。

他就是一条狗,西陵叫他咬人,他就要去咬人,唐王要他开疆拓土,他就要冲在最前面,只有做到最好,主人高兴了,他的妹妹才能安枕无忧。

九歌闻言,抬起头来,目光清澈的对着夏侯说道:“夏侯将军作为大唐继许世之后最骁勇善战的将军,你现在很可悲,但是说到底,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又怨的了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那他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是啊!”夏侯叹息一声,目光深邃,他的心里是痛的,可他知道,这终究是自己的选择,也只能叹息道,“我选了一条错误的路,可是,我不后悔。陛下不信任我,西陵也一直针对我,更不用说,明宗的那些弟子,只要出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杀我,但我不曾后悔,只要她能过得好,即使死的,是我最爱的慕容,那又如何。”

夏侯很痛苦,亲手杀死爱人的噩梦日日折磨他,他为了至亲之人可以不惜一切,叛离魔宗,大杀四方赚取军功,只要他的妹妹安好,他下地狱又如何。

看着李慢慢那略带温柔的眼神,夏侯也是自嘲一笑,道:“抱歉,和大先生说了那么多,实在是......不吐不快,这些话在我的心里藏了太多年时间,一直没有机会对别人说,世间有资格听我说这些话的人太少,今日你们都在这里,自然都是有资格听的。”

宁缺因他死了全家,九歌和李慢慢亦是书院之人,夫子高徒,莫山山是闻名昊天的书痴,现在又是大先生的义妹,自然是有资格的。

“所以呢?”九歌淡淡看着夏侯,“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个?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不信任这个国家,不信任你侍奉的皇帝,那你为何又要来大唐当这个将军?”

夏侯看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为何不信任,当年我曾经想要求见夫子,请他老人家开解我的痛苦和困惑,书院有教无类,既然能够出现轲先生这样的人物,指点我这个魔宗余孽也不算什么,但是很可惜夫子始终不肯见我,只是让陛下给我传了两个字,直到今日我依然不知那二字何解。”

大师兄问道:“哪两个字?”

夏侯应道:“无为。”

大师兄沉默片刻,然后看着他笑了起来,温和的笑容里蕴藏着很复杂的情绪,有些怜悯有些感慨也有些毫不掩饰的惋惜。

九歌也是笑了起来,只有宁缺和莫山山不解。

他们觉得大先生的笑容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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