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锦中事1

顾知韫是个闲不住的主,当她看了鱼十鸢手里的手稿之后,大腿一拍,立马就要带鱼十鸢上街。

“你来的真是时候。”顾知韫挽着鱼十鸢的胳膊,“马上年末了,到时会有宫宴。”

她拉着鱼十鸢来到一处小贩前,随意抓了把端花。

借着小贩去包烟花的工夫,顾知韫道:“这唤做端花,是烟花的一种,以火为诱,便会喷出五彩斑斓的火星,甚是好看”

小贩恭敬地递来包的的端花,顾知韫一边挽着鱼十鸢走,一边又道:“这原料便是那手稿里的黑石子,我只知它能制出千奇百怪的烟花,却不知还能有那样的妙用。”

鱼十鸢又回头瞧了一眼方才的小摊位,真想象不出那些用各色彩纸装点是物什,能和火药扯上关系。

“你初来,我带你好生逛逛。”

顾知韫双亲过世已有几年,家中兄长成了顶梁柱,事事拘着她,她也有许多时日不曾来逛过,今日借着鱼十鸢的光,她要好好玩,不然下一次再出来,指不定会是什么时候。到时轩辕烨与她说些外界的奇闻,自己怕连话都接不上。

天子脚下的都城,怎能是一句繁华便概括了的,时末改岁,连街上的树木都分得一抹红艳,更别提满街红灯摇曳,对联齐排的光景。

李酌修立在永寿宫前,看着几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将红灯笼挂到水榭上,他们中有人注意到李酌修,急急跪地行礼。

李酌修摆了摆手,提步往长德殿去。

“见过殿下,太后刚睡下。”太后身侧的顾嬷嬷见到李酌修,忙迎过来福身行礼,拦住了李酌修的去路。

李酌修看了一眼头顶明晃晃的太阳,笑道:“是本王来的不是时候。”

顾嬷嬷见李酌修没有走的意思,便引着他去了偏殿。

“太后觉浅,殿下若是无事,可以在这里歇上一歇,不过一柱香的时辰,太后就醒了。”

顾嬷嬷说完,又吩咐了婢女倒茶,她亲自去选了些点心端来,才放心离去。

李酌修散了屋里的其他人,捏起一块桂花糕。

白糯的糕点上,几朵焦黄桂花甚是雅致,他望着那桂花,忽然想起在山桥村时,鱼十鸢将生了霉斑的点心给他吃。

干涩苦腻,早已没了点心的香甜。他却吃着出奇的香。

李酌修咬了一口桂花糕,入口绵密,确实再也没了那时的味道。

大抵这便与朱重八苦苦寻求珍珠翡翠白玉汤是一个理。

想着,李酌修勾了勾嘴角。唤来宫婢,让她将剩下的桂花糕包了起来。

又等了些时候,顾嬷嬷进来,“殿下,太后醒了。”

“本王这便过去,有劳顾嬷嬷。”李酌修冲顾嬷嬷作揖,大步走了出去。

虽说顾嬷嬷也算是瞧着李酌修长大的,在宫中也早已脱离了婢女的品级,但平白受了一礼,不免心惊。

“皇奶奶!”

“人还没进来,声音竟是先到了。”太后放下水杯,戏谑地看着刚刚跨过门槛的李酌修。

“身子可大好了?这么冷的天进宫来做甚。”

李酌修伏到太后膝前,太后伸出手指点他额头,本没有用力,李酌修却歪了一下,太后心疼,又赶快去揉。

“许久不见皇奶奶,想念得紧。”李酌修坐到桌前,语气甚是委屈,“刚能下床,我便眼巴巴跑来了,没曾想反糟了嫌弃。”

太后一声哼唷,“竟是怪起我来了。”

“你擅自去荆州,可知你父皇动了多大的火气?若不是皇奶奶压着,你今日还能在这里和皇奶奶拌嘴?早被拖出去杖责了。”

话落,李酌修泛起了困惑,“荆州本就是我的封地,父皇何故动怒?”

太后忙端起桌上的杯子,杯盖半翻,遮去眼底慌乱,“自是关心你。”

李酌修微微勾了勾嘴角,“父皇还当我是小孩子。”

太后放下水杯,混沌的眼底又是一片祥和,她叹道:“是啊,修儿都及冠了。”

“该寻个贴心人,掌管中馈才是。”

李酌修指尖摩擦着壶钮,眼中尽是了然,他弯了弯眉眼,话里不知道有几分真,“寻到了,修儿自是要先带来给皇奶奶瞧。”

怕太后再多言,李酌修紧接着转了话头,“三皇兄回来了,我方才去寻他,竟没寻到。”

“听芢啊……”太后果然不再执着于给李酌修寻媳妇了,她掀起眼皮,望着窗外水榭处的红灯笼,喃喃道:“这孩子命苦。”

“陈州一带边患不定,他这些年没少吃苦头。”太后叹了口气,“哀家也许久不曾见过他了,他性子闷,不大乐意和我这啰嗦的老人走动。”

“皇奶奶说笑了不是。”李酌修放下手中的壶钮,语气淡淡,不闻悲喜,“三皇兄已经五年没有回锦都了。”

话落,周遭陷入了沉静。屋檐下有太监铲冰碴子的声音,铁器破开冰面,嘈嘈杂杂。

“对锦都的人、事都生疏,当理。”破开的冰面飞溅起冰晶,李酌修的睫毛不自禁颤了一颤。

“是啊……”太后拿起帕子抹了把眼角,“是圣上欠他的。”

“不说听芢了。”太后叹了口气,混沌的目光看向李酌修,语重心长道:“修儿,又要过去一年了,陈年往事,能放下便放下才是。”

李酌修勾唇,谦卑地回望太后,“孙儿听不懂。”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啊……”

恰好顾嬷嬷来添茶,热雾在二人间散开,遮去彼此的神情。

“十鸢,你尝尝这茶。”

热闹的茶肆里,说书先生绘声绘色传闻轶事,鱼十鸢支着头,正昏昏欲睡,顾知韫忽然拍了拍她,递过来一杯热茶。

“这茶唤作君山银针。”

茶杯刚刚递到嘴边,鱼十鸢一怔,又放下了。

“怎么了?”顾知韫见鱼十鸢放下,以为她不喜,颇为紧张。

鱼十鸢将冰凉的手贴到脸颊两侧,“太烫了,先放一放。”

顾知韫抿了口那茶,温热尚品,正是痛饮的好时候。

她又想,许是每个人体质不同,便没过多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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