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歇息了。”鱼十鸢拉着被角盖过头顶,闷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恰好这时候顾知韫进来,她向李酌修拱手行礼,“木泽等在檐下,他让我带句话给殿下,陈王殿下过来了。”
李酌修点了点头,撩袖示意顾知韫不必多礼,目光没有离开床上死死蒙着被子的鱼十鸢。
顾知韫双手抱腹立在一侧,脚尖无措地扫着地上的毛毯。
厚厚的毯子绣着一株株红梅,脚尖逆毛而走,梅便成了血色,再顺回来,又成了暖人的绯红。
正玩的不亦乐乎,顾知韫听到李酌修起身的声音,他伤并没有好,需要倚着拐走路,于是便弄出了很大动静,连床上的鱼十鸢都没忍住探出头来。
但她脖子有伤,等李酌修走远时,才瞧出他蹒跚的步子,可惜下一秒,那门就阖了起来,又将她的目光封在这一间小小的屋子里。
顾知韫支起身子,看到床上鱼十鸢正盯着门发呆,抿了抿嘴,还是凑到鱼十鸢身边,“你醒啦。”
“嗯。”顾知韫站着的地方有床柱,刚好挡去了鱼十鸢的视线,她只是点了点头,没去看顾知韫,不然掀起眼皮的样子,倒像是她多不好相处似的。
“渴了吧,可要喝水?”
顾知韫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事事三缄其口,现在事情败露,她这个中间人最是难做。
鱼十鸢知顾知韫窘境,便顺着她的话道了谢,之后撑着身子坐起来,将头靠到厚厚的垫子上。
顾知韫将水杯递过去,看着鱼十鸢垂着眼睑喝水,她脖子上有伤,做不了大动作。
约莫着到了黄昏,屋子里已经不似白日那般明亮。
她半张脸藏在暗处,长睫挂影,软腮嫩颊,一看就是很单纯质朴的姑娘。
李酌修真不是人啊,将这般好的姑娘骗回来。
顾知韫杵着脸颊,在心里暗暗吐槽。
“你若是闲着没事儿,可是寻我说话,左右我也无事可做。”顾知韫诚恳道。
鱼十鸢垂着头,应了下,“好。”
顾知韫家里经营生意,鱼十鸢想多了解一点,这样等日后她回了家,也不至于一眼黑。
……
李酌修拄着拐杖走的有些慢,木泽要来扶他,却被他推开。
“主子……”
“王德实乃愚忠,罚三月俸禄。你现在去宣。”
拐杖点着地面,李酌修深深看了一眼木泽离去的背影,眼底有涩意翻滚。
“皇弟怎的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陈王李听芢负手立在李酌修身后,若有所思盯着前方,不知是在看李酌修,还是在看木泽。
“见过三皇兄。”李酌修慢慢转过身,倚杖作揖,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长高了。”李听芢靠过来,将李酌修扶起,他们已经有四年不曾见过,那年就潘时,李酌修才到他肩头,如今已经和他比肩了。
仿佛一眨眼,他便成了个大人,一个学会玩弄权势的大人。
“劳皇兄挂记,时予已经及冠了。”
是啊,他都二十岁了,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趴在父皇身前讨糖吃的奶娃娃,现在,他该去讨皇位了吧。
李听芢想。
李酌修将李听芢引到书房,屋里燃着地龙,二人脸上皆是暖笑,可心底一个比一个凉。
李听芢也不见外,自己拿起桌上的茶杯便到起茶来,随后,佯装着随意问了句,“听说你去了荆州?”
“嗯。”李酌修点点头,端起的茶杯压去了嘴角的无奈。
“岭南道风景优美,四季如春,确实是个好地方。”李听芢笑道,话锋一转,“父皇将这么好一块地给你,可莫要辜负父皇的期许。”
李酌修勾了勾唇,恭维道:“岭南之地属实偏远,皇弟多操心是应该的。”
他将“偏远”二字压得极重,便是想要告诉李听芢,自己日后去了封地,与贬谪有甚区别,让他把那些歪心思挪去别处。
李听芢果真笑了笑,没接话。
……
那日鱼十鸢委婉提了想学经商一事,隔日,顾知韫就抱来了几本书。
“其实经商还是实践多些,但眼下你伤着,便先学些书本东西,等日后你好了,我带你去我家布庄逛逛。”顾知韫在书堆里翻了一阵,拿出一本递给鱼十鸢。
鱼十鸢的脖子好了些,已经能缓慢地转动了,她有些局促接过来,不大确定自己能不能看懂。
看了几眼,果真有许多不甚了解之处。鱼十鸢秀眉揉成一团,有些无助盯着那些熟悉有陌生的字。
她不大好意思问顾知韫。
正犯愁,门口传来敲门声,鱼十鸢刚把头转过去,就看到了推门进来的李酌修。
“子眇来寻你了。”李酌修这句话是对顾知韫说的,她离开家许多日,顾知奕来和他要人了。
“我哥哥来了。”顾知韫拍了拍鱼十鸢的肩膀,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
李酌修生的高,他一进来,感觉整个屋子都充满了无形的压迫感,还带着寒气,让人畏惧。
鱼十鸢呆愣愣坐在凳子上,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给李酌修行礼。
李酌修好像没在意这些礼节,他没多言,撩袍坐下,只静静看着鱼十鸢。
鱼十鸢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莫不是他在等自己给他行礼吧……
想着,鱼十鸢站起身,膝盖微软,眼瞅着要跪到地上,李酌修一惊,急急去扶她。
“我又不是天子,何必跪我。你如此,怕是要折我寿命。”
李酌修刚从外面进来,手指还染着凉意,刚刚碰到鱼十鸢,便被躲闪开。
鱼十鸢瞪大了眼睛去看李酌修,她心下何其惶恐,刚要开口去辩解这歪理,李酌修已经起身,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回椅子上。
之后,他坐回原处,又不说话了。这般安静,仿佛能听到屋檐坠雪,鱼十鸢大气不敢出。
好半晌,她终是忍不了这过分静寂的气氛,先是瞧了眼李酌修,发现他正翻桌子上的书,鱼十鸢清了清嗓子,问:“顾知韫哥哥不姓顾么?”
她到也不是很关系别家的事情,只是这光景,让李酌修还钱……更加难以启齿。
“子眇是他的字。”李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