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还是仲春吧,天气暖和起来了,夜里林中的野猫叫个不停,我睡不着就起来去看鹅耳枥,去的时候,路过山岗,坐在石头上休息。听见后头有外来的口音传来,我转过去看了,是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一瞧那模样我心中发憷,就想躲起来避过就好。等他们走近了下,我才听清楚,原来他们是要去挖墓,挖的是蒋员外老泰山蒋沉舟的墓。说来也是缘分,蒋沉舟年轻的时候与我一样,喜欢根雕,他自制的一件流云槎我有幸见过,真是巧夺天工。我那时也是害怕,但又觉得不去实在是对不起良心,于是偷偷摸摸地跟着他们走了一路。”
“舅父真是,凡是都要先顾着自己的安全才是呀。”宁芊芊听得出了一手冷汗,舅父一见根雕就跟着了迷似的,还胆子大到跟踪贼子,这事要不是石兄弟问出来,她都不知道。
“芊姐儿,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贼子走远了我才敢看他们的脚印,跟着走一段。等我远远地看到蒋沉舟墓地的时候,他们早已手脚利落地打好了盗洞,只留一个人在上面放哨了。”
“那日天亮后,他们就离开了。我一直等附近有人来祭拜先人了,才出来去蒋沉舟墓前走了一圈,就有面盆大小的一块地有翻新过的痕迹,也被遮掩得很好,若不是我知道这墓附近有古怪,我也不会留意。正当我打算离开,有人拍了我的肩膀,天可怜见的,我那时差点就吓破了胆,以为那群贼子去而复返了。”
宁伯言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看来当时的他被吓得不轻。
“就是这时候,我认识了天师。他提醒我危险,叫我离开。果然我和他走了后,蒋家就来人了。我正在奇怪蒋家哪来那么快的消息,定睛一看,有个跟在蒋员外后头的,就是方才其中一个盗墓贼。”
“盗老泰山的墓,这蒋员外莫不是读书读傻了吧?”老周一脸嫌弃。
“你还年轻,不知道原来这蒋员外是入赘进的蒋家。当年他一个穷书生阴差阳错地救了蒋沉舟的独女,这老泰山让他选,是要入赘,还是要黄金百两。蒋员外选了入赘蒋家,哦,对了,那时他还不是员外,是婚后蒋沉舟花了钱打通了点关系,穷书生才变成了蒋员外。据传,蒋员外很是孝顺蒋沉舟,所以蒋沉舟也渐渐把生意都交给了他,唯独蒋家最赚钱的生丝吧,一直都是握在蒋沉舟女儿的手里。我那时猜想,或许蒋沉舟死前嘱咐女儿将什么宝贝也一起下葬,所以蒋员外要瞒着众人盗墓。”
“为了个物件,这也太不孝了。”打扰蒋老太爷的安息,老周更是鄙夷蒋员外的作为。
“能够驱动人心作恶的,可不是个简单的物件啊。”宁伯言眯了眯眼,心想着蒋沉舟一辈子大风大浪地过来了,最后却在女儿的大事的栽了跟头。
可叹这蒋员外,真心实意的感情不要,偏要那冷冰冰的金银。宁伯言心中叹道。
老鬼听得耳朵都直了起来,得多值钱的宝贝,才能让蒋员外做下这荒唐事。
“当时天师就在我身侧,说了句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还说与我相逢一场,劝我尽快离开三界村。那时我的确已经有了要去守鹅耳枥的念头,于是没过几天,找到竹屋之后就搬离了村子。”
“那你有没有看见,他们要取的是什么物件?”老鬼的胃口被吊了半天,还不知道蒋沉舟的陪葬品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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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伯言摇了摇头,疲惫地说了句:“观蒋员外的面色,应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所以我亦不知那宝贝是什么。”
“劳烦宁伯父了,晚辈告退。”赤岭见宁伯言累了,抱拳行礼后退出了房间。
老鬼也举拳意思了下,紧随着赤岭出来。
“你是不是怀疑蒋员外?”老鬼左右望了望,拦住了前行的赤岭。
赤岭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还记得仪生姐说梁恒几日前就被叫去给什么员外看病吗?”
老鬼点了点头,心中暗忖,不会那么巧,就是那个蒋员外吧?
“你对传尸了解吗?”赤岭看向老鬼。
“你知道我好太白,喜诗不喜文,更不用说是医书了,当然了,除非那医书能卖出天价,我也愿意读一读。”老鬼嘿嘿一笑。
赤岭轻轻撞开了他的肩,往前走了。
“石头,术业有专攻嘛,你去哪里,等等老夫。”老鬼愣了片刻,不曾想石头也会这般喜怒无常,说得好好的,就管自个儿走了呢。
老鬼跑了一会,才与赤岭并肩前行。
听身边老鬼气喘吁吁的,赤岭不自觉地放慢了步子。
“老鬼,我近日好像有点异常。”赤岭感觉抓住了点什么,但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废话,不死之身不就是你最异常的地方了嘛,你还能有别的异常?”比之蒋沉舟的宝贝,老鬼明显对赤岭的异常更感兴趣,要是石头说他现在是个死人,他都能信。
“我无法描述,只是感觉异常。如果梁恒能为我把脉诊断一下,或许我就能确定是什么。”赤岭转念一想,三界村的传尸还是过于危险,正想劝阻老鬼,让他在客栈等消息。
“石头,是不是想要去找梁恒?”老鬼与赤岭相处日久,猜到了他为何方才急匆匆地要出门。
“是,此行凶险……”
还不等赤岭说完,老鬼勾上他的肩膀:“哈哈,老鬼我所经历的事又有哪件是安全的。走吧,没准此行还是探查出蒋沉舟藏了什么宝贝呢。”
赤岭被他的力量带着向前迈了一步,好笑又好气地叹息了一声,与老鬼一同往三界村的方向出发。
运河街上人来人往,石头和老鬼穿行其中。大朵大朵的云铺散在天空,将苍穹之上的日光盖得严严实实的。
辛六郎将小竹扶到门外就放开了她的手,正想说话时,小竹一时恍惚,险些撞到了门上。
“抱歉。”辛六郎手忙脚乱地想要再次扶着小竹。
小竹抓着门上的木栏,站稳了:“无妨,我想休息一会儿。”
“好。”辛六郎行了一礼,便告退了。
门缓缓地被小竹推开,她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找了一把凳子上坐了下来,桌上的一盆水仙开得正旺,黄蕊白花,香气清新淡雅。她细细地闻了好一会儿,才凝住心神。
小竹沉下心来,盘腿调理内息。毕竟也不是第一次招魂了,她方才的招魂时用魂阴火还是比较克制的,所以没有像在魏家庄那样昏迷,只是放魂收魂始终是极其损耗身体的,因此她需要安静的环境来恢复。
天一直阴沉沉的,当赤岭和老鬼靠近三界村的时候,小竹才睁开了眼,呼,她吐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总算是挺过来了。
准备去找胖胖弄点好吃的,她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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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就见辛六郎懒洋洋地靠在木栏旁,拿着一把小蒲扇在扇火。
“你怎么样?”辛六郎站了起来,关切地问。
他在这里等了多久?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午时都快过了。”辛六郎盯着小竹,她的面色有些白,像是久病初愈的那种白,如果知道招魂会这样伤身,他真想劝阻她。
可是,自己又是什么样的身份去劝阻呢?只怪自己只擅长制器,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我有点饿了。”小竹不知道为什么辛六郎的情绪突然低落了起来。
“哦,哦!”辛六郎将手一指,“那你快进去坐着,我这里温着粥,先放里头,我再去厨房拿点热乎的小菜。”
小竹点了点头,从前跟石头老鬼一块住的时候,他俩怎么就没这种眼力劲呢,石头还好些,老鬼从来都是要和她抢着吃的。
辛六郎卷起自己的衣袖,将炉子提起来,走进了屋里。
“劳烦,拿个垫片。”辛六郎转了转头,“就放在我腰后,顺手从厨房里拿的。”
小竹坐着,不愿意再站起来,就歪着头,看向他的腰际。
辛六郎也配合地转了小半圈。
“咚。”小竹的手抽出垫片,她发上的簪子掉落在地上。
早上匆匆挽了发,这一番折腾,难得到现在才掉。
小竹将垫片放在桌上,正打算俯身去捡簪子。
“我来。”辛六郎先将烫手的炉子放在垫片上,然后蹲下身子捡起了小竹的银兔鎏金簪。昨日见她好像带着兔子样式的耳环,她似乎,很喜欢兔子。
小竹接过辛六郎递来的簪子,将发挽得牢固了点。
“怎么了?”小竹打开炉盖,里头的粥米香四溢,一看就是熬了许久的。
辛六郎嘿嘿一笑,看着她散发的模样,特别的美,一不留神就走了神。
“没什么。稍等片刻,我很快回来。”辛六郎慌忙地离开了屋子。
后头有人追他吗?怎么像逃债似的。
小竹低眉,目光落在那碗热气腾腾的白粥上,雾气氤氲,一下迷了她的眼,脑海中只剩了一个名字——白泱泱。
怎么会想到她?
胖胖哼着小曲,提着一只鸡从外头走进庖房,就见一个大高个儿直直地站在小方桌前发呆。
他揉了揉比米粒大点儿的眼,哦,原来是新来的客人,掌柜的嘱咐了要好好招待的。
“兄台,想吃什么?”
“已经在锅里热着了,不劳烦了。”辛九郎回过神来,向胖胖点了点头。
“好。”胖胖手起刀落,顾自杀起鸡来,掌柜的这几天熬瘦了,老周特意叫他炖只鸡,让掌柜的喝点鸡汤补补身子。
辛九郎提起锅盖,将小菜放进了食盒,与胖胖告辞后就往小竹住的客房走去。
他的眼前闪过小竹散发的模样,美艳娇媚,这样一个与泱泱长得没有一点儿相像的人,为何给他的感觉,就是泱泱。他有种背叛泱泱的痛楚,但却像他最恨的父亲离不开五石散一样,他不能离开这个名叫竹长明的小娘子。自唤过她泱泱后的每一面,他都无法压抑自己的心,想再见她,想时时刻刻守着她。
此时站在她的门前,他只余欢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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