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略微出神,或许是被老虎打傻了,许久都没有说话,李家众人都眼巴巴地盯着她的嘴,生怕她蹦出可怕的字眼,惟有李商满脸期盼着,他想若是有祖父做主,那他和初七的事就成了。
“尚书大人,一时半会儿我也不知道要什么,能不能先存着?”
过半晌,初七终于出声了,她嘿嘿一笑,被老虎打青的脸着实有几分可爱。
李尚书仰天大笑,眉飞色舞间难掩对其的喜爱,他指着初七笑着说:“瞧瞧,多有趣的孩子。”
李商一听就知道祖父正高兴着,趁此良机,他连忙揖礼,“祖父,我也想讨个赏。”
李尚书似乎知道他要什么并未当众表态,抚起美髯,故意迂回道:“你是自家人要什么赏?有事回去说,终究不会为难你。”
有了这句话等于吃下定心丸,李商都不觉得伤口疼了,兴高采烈地向李尚书施礼道谢,“我就知道祖父疼我。”
李母闻言倒有些笑不出来,毕竟面前这位是长辈,哪怕有郡主的身份也不能当众给长辈难堪,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应承道:“李商这孩子不懂事,伯父莫要与他计较。”说着,她看向李商低声数落,“你也知道伯父疼你,别老让他操心。”
李商不以为意地说:“怎么会呢,我已经不像从前了。”
李尚书满意颔首,而后称有事回到帐中。此时贵人尚未离去,他正与边上的白头老翁小声说:“我总觉得这小女子哪里见过。”
老翁识眼色,连忙低头施礼道:“老奴这就去通知户部查阅,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您得当心龙体。”
“知道,这就回宫。”说着,圣人回眸,恰好看到李尚书进来,他不由弯起眉眼,称赞道:“果然尚书手下无弱兵呀,真不亏是镇国之柱。”
李尚书诚惶诚恐施礼道:“陛下谬赞,为陛下勤练兵马,是臣应当所为。”
圣人颔首,而后略有所思在帐中踱了几步,低声道:“眼下吐谷浑与吐蕃频扰我疆域,尚书大人得多上点心。”
弦外之音不言而喻,李尚书连忙拱手领命:“臣遵旨!”
猎宴毕,此时已近黄昏,众人车马踏着绚丽夕阳往家归去。初七与李家一同回去了,来时她与李五娘一坐,回时她则和李商坐在了一块儿,虽医士说她未伤及筋骨,可脚踝肿得跟包子似的,这让李商心疼不已。
“今日你就留在我家,晚上我来给你敷药。”
初七煞有介事,连连摇头,“这可不行,我房钱都付了呢,不回去岂不是亏了。”
李商哭笑不得,他以为她会说出“难为情”、“不想麻烦”等诸如此类的话,谁料竟然是心疼几个铜板儿。
他又道:“你的脚伤得如此之重,怎能乱跑呢?放心,房钱的事我来处理,你好好养伤才是。”
初七又摇头,“不行,我不能住你那儿,免得被令堂轻视,她今日与我说‘要给你最好的’,我听出来这是在嫌弃我。”
说完,她垂眸,明亮清澈的眼瞳渐渐黯淡了下去。
李商却不以为然,“你就是最好的,除你之外我谁都不想要,再说了今日你名满长安城,连我祖父都替你说话,你还担心什么。”
他胸有成竹,全然不把初七的话放心上。回到府中之后,还未待他开口,林嬷嬷就上前说道:“大人与大娘子吩咐老奴为娘子备间房,今日娘子就在府中歇息吧。”
初七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回邸舍好。”
林嬷嬷微微一笑,“坊门已关,娘子想走也走不了,不如先安顿吧,也好养养你的脚伤。”
说罢,林嬷嬷命奴婢把步辇抬来,让初七都没机会沾地。
“看吧,我就知道我娘会疼你。”李商在初七耳边小声说,然后得意地挑挑眉,一双俊眸亮若星辰。
初七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说辞,也就勉强答应下来,然后由林嬷嬷领着安顿在梅苑里。
梅苑素雅干净,与武威城的住处有点相似,初七看着房中一桌一椅不禁想起了谢惟,心中莫名腾起诸多话,僻如兵部尚书,李商的爹娘,还有那位神秘的大人。
她迷茫疑惑,想与他分享一二,她想以谢三郎的眼光定会看中其中不同,也会教她该怎么做。
如今他不在身边,许多事她心里都没底,本以为跟着李商来长安是最好的归宿,但眼下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她想回家了。
日落之后,李府中摆了宴,初七本应出席,可脚疼得厉害,她也就不露面了。
既然没有外人在,李家人说话没必要遮遮掩掩,李父平时不太管家事,宅中皆由李母把持,几杯美酒下腹,她当着李商还有众女儿的面直言道:“初七确是出手阔绰,有几件礼我也挺喜欢,不过我今日问她家事,她吱吱唔唔答不出来。”
李二姐不屑冷笑,“不过是一介商贾,让她当贵客已经是厚待了。”
众人连忙点头附和。
李二姐又数落起李商,“你也太不懂事了,你是什么身份的人?家中早已经为你安排了亲事,你再去招惹一个回来做什么?今日阿昭不知在我面前哭过几回了。”
李商不服气,横眉竖目道:“我喜欢谁你管不着,谁说我一定要娶阿昭?我又不喜欢她。”
李二姐不禁恼怒,刚要骂他,李三姐连忙拉住她的手,打起圆场,“今日一家难得相聚,我们也不要为了此事争吵,父亲与母亲也累了一天了。”
话音刚落,李氏夫妇满意颔首。
一直沉默的李父笑道:“果然还是三娘体贴,阿商你的姐姐们都没有说错,你自己好好想想,此等事传出去不怕被人耻笑。”
李四娘加油添醋,“父亲说得极是,难不成让我们与一商人做妯娌?”
李二娘怒气冲冲地瞪她,“休得胡说,莫要自降身份!”
李商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更加郁闷了,他看看李五娘,今日与初七走得最近的人,盼着她能帮他说几句话,没想李五娘只顾着喝茶,成了个闷葫芦。
其实她也清楚,他们的命运都是被定下的,哪有选择的权利。
饭后茶余,李母突然将李商叫至侧堂,李商本就心情不佳,没赔上好脸色。李母见他拉着脸,又气又无奈,好声哄着道:“我与你父亲都看出你喜欢初七,要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将她带回来,刚刚与你父亲商量了,就依了你的心意把她留下吧,放在房中当个侍妾也未尝不可,这也是你祖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