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晨起洗漱时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为何,她想起了郑允之的昨夜低着头笑的样子,那是她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的表情。不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在她心里,郑允之从来都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就算是有事也不会挂在脸上,遑论那样低着头笑。
经过昨夜的事,她也不知何时还能等到案子进展,在府中用过午膳后,正想去一趟御史台,却正好遇上了来寻她的郑允之。
他的马车停在盼月居前,俯身从车厢出来时,就见到正大步迈出府门,打算出门的安阳。
“我正要去寻你。”郑允之对她道。
郑允之没有下马车,站在车厢外,刺眼的阳光从头顶照下来,安阳要眯着眼才能看清他的脸。
他露出一个笑:“正好,上来吧,同你讲讲这案子的进展。”
见他如此说,安阳点点头,干脆上了他的马车。
上车时安阳打算抓住车厢借力上去,而郑允之站在车厢外,不动声色朝她伸出一只手。
安阳犹豫了一瞬,终是将手递了出去,郑允之抓住她,手臂轻轻用力,将她带了上来。
安阳朝他道了一声:“多谢。”然后才转身往车厢里钻。
“你说的进展,是查到了什么吗?”安阳坐在车厢内,郑允之与她相对而坐,此刻她也顾不上什么尴尬了,更想要询问她兄长的线索。
“不错,”他回答,“昨日送你回去之后,我终究是不放心再等到今日,又让人去连夜查探,问出了这布料的来源。”
安阳皱眉:“你不会一夜没睡吧?”听他说完这些,此时刚过午时,她才想着出门,郑允之就有了新进展。
就算是圣上钦定的大案,也不用做到这个份上,何况他兄长是在御史台,这事快一点慢一点根本没有什么影响,有了昨天晚上查探的线索,今日再去城中查探也不迟,铺子开了也更方便。
郑允之眼下有些乌青,声音听着虽正常,可他的声音沉沉的,显然一副熬了很久的样子:“今早睡了两个时辰。”
安阳低垂下头,沉默片刻,开口:“辛苦大人了。”
这话说完,郑允之都愣了愣,安阳也有些拘谨。
他随即露出一个笑:“应该的。”
“大人查到了什么线索?”安阳又问。
“在城西的一家铺子里找到了这衣裳,城西不比城东,本就人多且杂,铺子在那一块儿卖的都是些真真假假的货物。下属来回禀,说那家店昨日来了个人,找了很久才选了这件衣裳,而那家的小二看见,那人买了东西出了城。”
安阳疑惑道:“可怎么确定那人是谁呢?”
郑允之正想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片刻后在马车前停下。
他掀起帘子,就看见马背上的人下马,朝他抱拳回禀:“大人,查到了,此人名叫刘净,乃文昌侯府的人。”
文昌侯府?
听到这一句,安阳与郑允之对视一眼,二人眼中俱是不可思议。
她记得她家与文昌侯并无往来,不过路上遇见点头后就擦肩而过的交情,怎么会是文昌侯府的人?
尚未想明白,又听那人道:“这人昨日从马场回来之后,就在天黑之前赶到城东出了城,此时已查明是在城外文昌侯府的一处庄子里躲着。”
郑允之朝他颔首,那人起身,骑着马走远了。
安阳尚且在疑团之中,她想不明白,文昌侯跟她家到底有什么仇,才能让他犯险去害她兄长,难道是她家在京城碍着他的眼了?
她突然想起,上次她入宫之时,张贵妃在御花园无故出现,说自己害她的事情。
张贵妃是文昌侯的妹妹,她与自己无冤无仇,为何无端陷害自己,这恐怕与文昌侯脱不了干系,这次又是马场陷害,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郑允之瞧她想得出神,“我们出城去看看吧,见了人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他说得有道理,安阳点头,郑允之于是吩咐车夫掉头往城东行去,又唤了随从去御史台调人出城。
马车一路驶向城东,安阳来不及多想,郑允之唤了人先一步出城打探文昌侯府的情况。
那人昨日出城,此时藏身在城外,形迹可疑,难免惹人怀疑。
绕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马车才停在一处偏僻的门户前,此处三面环山,门扉老旧,远远见着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安阳正想掀开帘子出去看看,不料刚摸到帘子边缘,郑允之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安阳下意识转头,却见他正看着自己,一双眼格中外认真,“我先出去,你跟着我。”说罢并未给她反应的时间,掀开帘子率先出去了。
等他走了,安阳来不及多想,便也跟了上去。
此处说是一处庄子,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座看起来早已罕无人迹的荒屋,大门随着郑允之推门的动作发出“嘎吱——”一声,院子里荒草丛生,完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郑允之打开门,踏着地上的黄土往前行去,直至那间屋子前,他缓缓停了下来,而后回头看了安阳一眼。
安阳听从他在马车上说的话,一直小心翼翼跟着他,此刻瞧见他的眼神,她往侧边挪了挪,然后递给朝他点点头。
郑允之下马车后就手中多了一把剑,她也不知那剑是一路藏在马车上,还是他从身旁随从手中顺手拿来的,冰冷的剑身透出寒光,此刻握在手中,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肃杀之意。
他一把推开门,而后大步跨入屋里。
安阳见他动作迅速,估计是怕人听见他推门的动作有所防备,才不顾危险瞬间跨入屋内,她也跟着他进了屋。
刚走进屋里,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她下意识捂住口鼻,瞥见眼前地上倒了一个人,浑身染血。
这人身上还穿着前日她兄长去城西马场之时那一身衣裳,只是细看之后,安阳立马确定这件衣裳与她兄长那件不一样。
见到这副景象二人俱是一惊,此时人证就这么死在这儿,二人都有些不敢相信幕后之人动作能做得这么快。
郑允之走到他身旁,去探了他脖颈的脉搏,脖颈却早已冰凉。他细细打量着这人,虽躺在地上,可不管是身量穿着还是样貌都与李安佑相似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