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凤姐失态哭了
把坐在一旁的黛玉都看着急了，对宝玉说道：“你还是先把二嫂子送回家吧，我看她喝多了。”
宝钗也催促道：“去吧，闹出笑话，到时候大家没脸。”
宝玉与平儿一左一右，将凤姐拉走了。
凤姐还不情愿，挣扎着说道：“我没有喝多，有些话就得当着你两位未婚妻的面儿说才好，拉我回去做甚？”
平儿着急地道：“二奶奶还是回去，喝多的人都说自己没喝多。”
“宝玉你说，我喝多了没有？”凤姐将头靠在宝玉的肩上。
“二嫂子的酒力如何我也不清楚。”宝玉回道。多没多他不知道，但凤姐开口说话时呼出的全是酒气。
“我知道你叫宝玉，也知道平儿，头脑还清晰着呢。”凤姐道。
平儿不以为然地道：“二奶奶头脑清晰着还在两位姑娘面前说那样的话？”
“我说什么了？”
“看，二奶奶自己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不就是说，大家怨我排挤逼走了你二爷，还说是因为我爱上了宝玉才生生将你二爷逼走的吗？是不是这话？”
“这话别人乱嚼舌根也就罢了，二奶奶自己也说，让两位姑娘怎么想？”
“好像我不说她们就不这样想似的，她俩哪个不是明白人？”
“可从二奶奶嘴里说出来像什么话？”
“说出来又怎样？”凤姐道，“那些人本来就是那样议论的，我不过实事求是地说出来而已，并没有撒谎。”
宝玉看出来了，凤姐确实喝了不少，不过也并非酩酊大醉的那种，说话时头脑还算清晰，算不得胡言乱语。
平儿又说道：“二奶奶还是先回去休息睡一觉吧，待头脑完全清晰了，再评判今儿的话该不该那样说。”
“还以为我头脑真糊涂了呢。”凤姐一声冷笑，又将头歪在宝玉肩膀上。
平儿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不正是她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吗？可瞧凤姐俨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连拉带拽将凤姐拉回她自己的屋子。
平儿服侍她躺下，她也不乐意，非得拉着宝玉不让走，醉还是有七八分醉。
“宝玉坐下来陪二嫂子说会儿话。”凤姐以近乎哀求的语气。
未等宝玉开口，平儿便着急地道：“二奶奶还说自己没醉呢，两位姑娘还在院子里等着，宝二爷这时候立即回去才叫好，若耽搁太久回去怎么说？”
“不过是让宝玉陪我说会儿话怕什么？”
“二奶奶，人言可畏，想与宝二爷说话什么时候不可以？为什么非得选择今儿你喝多了的时候？二奶奶不怕人背后说三道四指指点点，也要考虑宝二爷与两位姑娘，他们的姻缘才刚有了眉目。”
凤姐凝望着宝玉问道：“那借你的肩膀靠一会儿总该可以吧？”
“二奶奶！”平儿焦急地一跺脚。
“一个个只看我表面风光，可内心有多苦你们知道吗？找了个男人恩爱没多久，他就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今日惦记着这个姑娘，明日又想勾搭那个妇人，我还得顾及他的面子，不然我又有什么面子？”
凤姐说着说着，一向坚强的她，竟突然哭了起来，这可是第一次见。
“若非忍无可忍，我会不顾自己的体面将他的糗事公之于众？如今外头的人都说我不爱他，可为什么不问问我刚嫁来之时？为什么不问问他做了多少对不起我的事？一次又一次伤我心怎么就没人关心？”
“到头来，连太太，甚至老太太都安慰我说，男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凭什么？明明是他的错，为什么将责任全都推到我们女人头儿，还让我们忍着受着，乃至接受不公的抱怨，男人却可以继续快活逍遥？”
“他一而再再而三伤我的心没人说，我只伤他一次就愤然离家出走，害得我被人评头论足，都说我的不是，忍受漫漫长夜的寂寥不说，还得忍受污垢谣言的折磨，难道女人就该如此卑微地侍奉男人？”
“只听说骂女人红颜祸水，为什么不骂男人好色成性？女人长得漂亮又没有罪，是男人忍不住自己下半身罢了，到头来只会埋怨女人骂女人，谁为我们女人说话？”
“我是恨自己为什么早生几年嫁给那个花心大萝卜，不然或许有机会赶上宝玉，宝玉懂得尊重我们女人，甚至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可以跪下，都是老太太的孙子，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为什么就那么大？”
“今儿我是喝了不少，可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们又有谁关心过我，为什么一向雷厉风行的我今儿却失态了？”
凤姐抬手摸着自己心门口，又颤巍巍地说道：“因为我这儿苦，哪天要是不忙安静下来，这儿就像针扎似的痛，我较之别的女人厉害了些我承认，但我哪儿不像女人？”
凤姐又站起身来，晃动着她曼妙的身姿说道：“我又不是不解风情的女人，除了厉害些，难道哪儿像男人？为什么不说亏得我厉害，不然这个家像什么样子？”
“只有宝玉关心这个家早已经空了，想方设法赚钱维持运转，除了他，还有谁？说我、骂我的那些人，为什么不问问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说我骂我？”
这一大通话下来，平儿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唯有望着宝玉以求助。
宝玉抚慰道：“我明白二嫂子心中的苦楚，想靠你就靠一会儿吧。”
凤姐又摇头道：“算了，你还是回到两位姑娘身边，我安静一会儿。”
“二嫂子将心中积怨已久的话说出来也好，不然藏在心里会让人发疯。”
“说来说去还是唯有你能理解我，就连平儿还只是以为我喝多了呢。”
“二嫂子心情可好些？”宝玉关心地问。
“说出来好多了。”凤姐微微点头，“你去吧，别担心我，我没那么容易被打败。”
“好，那二嫂子先休息，待晚上我带着宝姐姐、林妹妹一道来看你。”
凤姐冲宝玉摆手，催促他离开。
宝玉这才转身而去。
平儿服侍凤姐躺下，欲言又止。
凤姐看在眼里，“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二奶奶真是对不起，我只关心你飞得高不高，把这个家管理得怎样，是否深得老太太、太太们欢喜，却很少关心你飞得痛不痛，伤没伤，心中到底有多少苦。”
“算了，你待我已经很好了，我心里明白。”凤姐感慨地道，“别看府里人多，可真心待我的没几个，你算得是一个。”
接着又感叹地道：“这个世界上的人和事，都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好啊！”
平儿忙问道：“也包括宝二爷吗？”
“他除外。”凤姐道，“没有人能做到像他那样尊重我们女人。”
“看来二奶奶真的不算喝醉哈。”平儿至此才大松一口气，生怕惹出什么笑话来，想着即便凤姐与宝玉无所谓，但还有宝钗、黛玉两位姑娘家呢。
“我躺会儿就没事儿了。”凤姐本想闭上双眼，可眼泪又忍不住地往下流，只好侧过身子背对着平儿。
平儿知道凤姐心里苦，也不敢打扰，只在旁边静静地坐着。
凤姐躺着一动不动，任凭眼泪往下流。
不想则已，一想流得更快更急，然而又怎么能控制住不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