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都是明白人
“谁送来的？”宝玉忙问。
“不清楚。”袭人摇头，解释说，“只知送信来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出园子将信取回来的是麝月。”
“信呢？”
“放到二爷书房里。”袭人回答，接着又问一句，“听说琏二爷离家出走了？”
“这会子没时间搭理他，让焙茗、锄药带人去找了。”宝玉边走边说。
“好端端地为什么离家出走？又不是小孩子发脾气闹着玩儿。”袭人说道。
“什么好端端的？”宝玉不以为然，“他问题大着呢，与二嫂子一直冷战。”
“这么说琏二爷出走与二奶奶有关？”
“看，二嫂子刚还在抱怨呢，不能琏二哥一出事儿就都埋怨她，琏二哥离家出走主要是他自己的问题。”宝玉纠正道。
袭人也感觉刚才自己的嘴太快了，忙又辩白道：“我也不是抱怨二奶奶。”
宝玉没再搭话，便进了书房。
果然见桌上有一封信，信上没有署名，只写着“宝玉亲启”四个字。
宝玉打开一看，原来写信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离家出走的贾琏。
“信谁写的？”袭人着急地问道。
“你自己看。”宝玉感觉也没啥，信上内容可以给袭人看，于是递了过去。
袭人接过一看，觉得又好笑又可气，哭笑不得地摇头说道：“琏二爷是不是最近郁闷坏了，所以脑子都不正常了？”
“是我对他太好了。”宝玉意味深长地付之一笑，“随他去吧，不用管。”
“哦。”袭人点头，将信又递给宝玉，长叹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宝玉看着信，也不以为意，然后将信收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晚间掌灯时分，焙茗回来禀报说：“不知道琏二爷跑哪里去了，我与锄药派人四处打听，都说没见过琏二爷。”
宝玉摆手道：“不用找了。”
焙茗还有几分愧疚，说道：“是我们没有尽职，本来二爷与琏二奶奶都嘱咐过，让我们好生盯着琏二爷，可最近发现琏二爷没啥动静，我们便放松警惕，疏忽大意了。如今他离家出走，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算了，只要他不阻碍我的行动，任由他去哪里。他真想走，即便留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随他去吧。”
“这么说，二爷不打算让我们继续找下去了？”焙茗弱弱地问道。
“嗯，原本这就是二嫂子的意见，况且琏二哥自己也说不用找他。”
“琏二爷说不用找他？”焙茗愣了愣。
“去吧，让锄药他们都撤回来。”
“明白！”焙茗不便多问，也是不敢，尽管心中存有悬而不解的疑问。
……
次日一早凤姐便来到怡红院，准备邀请宝玉一道前往贾母处。
有宝玉在身旁，她感觉心里踏实许多。
宝玉自然答应了，反正也要去给贾母请安，途中便说到贾琏留下的那封信。
凤姐非但不吃惊，反而夷然不屑地笑了笑：“你不用说我也能猜到他写些什么。”
宝玉回之一笑，相信以凤姐的睿智，猜到贾琏想说什么，确实一点都不奇怪。
凤姐又带着两分得意之色，说道：“我都告诉你不用派人去找，你还偏不信。”
宝玉倒有两分好奇，“这么说，二嫂子料到琏二哥会离家出走？”
凤姐冷笑道：“他在信上是不是说，你我二人联手将他逼走的？”
宝玉以点头微笑代替他的回答：“看来二嫂子确实能猜到一些。”
“他心里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不仅如此，他肯定还说你我联手控制东西二府，近来府里发生的事儿都与我们两个有关，甚至还会断定你我二人关系不一般，是不是这些话？我猜得八九不离十吧？”
宝玉唯有一笑置之。
凤姐继续说道：“其实我不明说，你心里也清楚，你我一条心，走得那么近，而我与他又不和睦，一直处于冷战中，让谁都有想法的。可他又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所以才会觉得憋屈，果然还是选择了离家出走。”
“二嫂子真不担心琏二哥？”
“路是他自己选的，就要承担随之而来的风险与代价。”凤姐忽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我对他的担心已经透支完，现在剩下的只有冷漠与鄙视，你们可以骂我大逆不道没有妇德，可这就是我内心真实的感受，在你面前我也无需隐瞒什么。”
“可这样一直持续下去，那二嫂子将来怎么办？”宝玉担忧地问道。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反正破镜已经无法重圆了。”凤姐叹息，随即又笑侃道，“将来不是还有你承诺给我的诰命夫人吗？我记得可清楚呢，你不要忘了。”
“不会忘的。”宝玉也不纠结，“马上就到了，如何回复老太太？”
“就说没找到人，多余的话不必讲，以老太太的聪明，其实不用问大概也知道，我想老太太更多只是安慰我们。”
不得不说凤姐是懂贾母的。
她的这个观点与宝玉所见略同。
甚至在宝玉看来，贾母什么都知道，平常只是不说不表现出来而已。
凤姐又快速地说道：“他离家出走我是不担心，但我担心另外一点。”
“哪一点？”
“以他的脾气，觉得憋屈，觉得在府里没有地位，迫不得已选择离家出走，我担心恐怕这只是表象，而真正的目的是要出去宣传造势，毕竟若在府里头，他根本不是你我的对手，连宣传造势的机会都没有。”
“宣传造势？”
“对，比如爆料你的人生污点啥的，以达到摧毁你不让你得逞的目的，所以我担心他离家出走是为了与你展开斗争。你不让他好过，他也不想让你好过。”
“但愿不是二嫂子想的这样。”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事实或许就是这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凤姐谨慎地提醒道，“他虽不成器，但平常认识几个狐朋狗友，还有一些朝廷中人。”
“我知道。”宝玉由衷地佩服。
说心里话，他一直认为贾琏这种人真心配不上凤姐。
转眼到了贾母居处。
宝玉调笑道：“今儿还是二嫂子一个人说，我只管袖手旁观吗？”
凤姐饶有兴趣地道：“今儿你说，我只管听着，看你怎么在老太太面前表演。”
“可我没有二嫂子影后级别的演技啊！”
“你不必演，老太太问起，大可将实情告诉她，我不觉得有何不妥。”
“看情况吧。”宝玉也没有立即答应。
姐弟俩一道进去了。
贾母一见他们便问：“琏儿回来了吗？”
宝玉回道：“没呢，不过琏二哥让人送来一封信，让我们不要为他担忧，说出去只为散散心，心情好了自然回来。”
贾母信以为真，“哦，那就好，告诉他在外头不许胡来，败我家的名声。”
“明白。”宝玉乖巧地点头。
贾母又对凤姐说道：“凤丫头，你也不要过于担忧。还有，倘若因为这事儿，听到外头某些人疯言疯语，你不要在意。”
“多谢老祖宗的安慰提点！”
凤姐心悦诚服，看，老太太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心里明白得很呢。
贾母可谓点到即止，没有继续，又将目光投向宝玉，叮嘱道：“你也不要担忧，好好做你的正经、有意义的事儿。”
宝玉铭感五内，真是明白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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