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人生如戏 戏如人生
凤姐看起来倒十分冷静，一脸嫌弃地问道：“他又发哪门子疯？”
平儿急促地回道：“二爷说在家里憋得慌，再也不想待了。”
“哼，有本事叫他一辈子别回来！”凤姐听了，狠狠地说道。
“二奶奶快派人去找吧。”平儿催道。
“找什么找？他又不是三岁孩子。”凤姐脱口而出，横眉冷对。
平儿又道：“可这样，二奶奶如何向老太太、太太交代？”
“如实说，还能怎么交代？”凤姐没好气地道，“腿长在他身上，他想离家出走，谁能管得住？自己不争气，难道离家出走，还将责任推到我们头上不成？”
见凤姐油盐不进死不听劝，平儿唯有唉声叹气，只得向宝玉求助。
“宝二爷，你看如何是好？”
“平儿姐姐别着急，我派人去找，稍后与二嫂子去见老太太。”
凤姐又说道：“禀明老太太可以，但找还是算了，心不在家，即便找回来，又能如何？依我看，不如随他去吧，让他在外面游荡一阵子，自然知道家的好了。”
“瞧二奶奶这话说得，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平儿忍不住嘀咕一句。
“见得多了，心已经凉了，死了，一切看平淡了而已。如果他死性不改，你终究也会习惯的。”凤姐风轻云淡地说道。
继而向宝玉一摆手：“走，我们去见老太太，一会儿慢着说，别吓着她老人家。”
“好，待我嘱咐两句。”
宝玉吩咐传话给焙茗锄药他们几个，然后才随凤姐去见贾母。
途中凤姐还不忘叮嘱他：“你最好别多说话，毕竟这是我与他夫妻间的事。”
宝玉点了点头。
到贾母处，凤姐抓乱自己头发，又将衣服弄得凌乱，摆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紧接着两眼一闭，眼泪瞬间顺颊而下。
然后又气又羞又急地冲进去了。
宝玉一时看得愣住，心里不由得暗自感叹，真是个好演员啊！
只听凤姐哭着喊着道：“老祖宗，老祖宗，你说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居然嫁给他这个不思进取的男人。”
宝玉赶紧跟上去。
见凤姐人还没到贾母跟前，就已经跑着向贾母大声哭诉了。
刚才还叮嘱他什么来着？
不是让他见了老太太慢着说，别吓着她老人家吗？可凤姐自己……
这样不会吓着老太太？
难怪又叮嘱他去了最好别多嘴。
贾母忙问：“这是怎么了？”
凤姐冲到贾母跟前，哭诉道：“他说在家憋得慌，没有几个人搭理他，又整天被人盯着，觉得没意思，便离家出走了。”
“你说琏儿吗？”贾母道。
“不是他还有谁？他一个大男人整天游手好闲，还嫌日子不好过，在家憋得慌，谁有时间整天陪他吃喝玩乐？”
“又哪有工夫每天盯着他？不过是几个小厮怕他胡来，又去勾引良家妇女罢了，他却忍受不住寂寞，非得离家出走。”
“这不是啪啪啪打我与平儿的脸吗？老祖宗，我的日子才叫不好过，憋得慌呢，老祖宗可得替我做主呀！”
凤姐一气呵成，趴在贾母大腿上，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宝玉暗自佩服。
贾母听明白了，呵斥道：“胡闹，派人叫他回来，问他到底要干什么，家里哪里对不起他了，竟要离家出走，也没个大家子的公子哥样儿，成何体统？”
宝玉只得抚慰道：“老祖宗别着急，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
贾母捶胸顿足地说道：“最近府里发生的事还不够糟心吗？这个节骨眼儿他还离家出走，是要把我气死才开心吗？”
宝玉又安慰说：“老祖宗别生气，或许琏二哥只是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而已，待心情好些了就回来，他又不是小孩子，老祖宗不必过于着急，身子要紧。”
“真是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贾母摇头叹气，又对凤姐赌气地说道，“凤丫头，你起来，不必哭，他要不回来，就让他在外头待一辈子好了，外头女人多，他有本事想找几个找几个，你还落得眼不见为净。”
凤姐挣扎起来，还着急地抱怨道：“就没见过如此不明白事理的男人，上有老，下有小，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心情不好就离家出走，像什么样子？”
见凤姐一副又急又怒的样子，贾母只得安慰道：“我老了，你说多了，他也腻，根本不听，回头让他老子教训他。”
凤姐感觉已经烘托到位，要想的效果也达到了，便不再多说，只站一旁抹眼泪。
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让宝玉再一次见识到了凤姐这影后般的神级表演。
反正他是自叹不如。
贾母又嘱咐道：“宝玉，送你二嫂子回去，多派些人打听你琏二哥的消息。”
“知道了。”宝玉搀扶凤姐暂别贾母。
刚一出来，凤姐便抹干眼泪，捋了捋秀发，又理了理自己的情绪，然后笑问：“我刚才在样子是不是好丑？”
“二嫂子，牛！”宝玉竖起大拇指。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在老太太面前可没有撒谎，说的都是实情。”
“好像也对。”宝玉只能点头付之一笑。
“什么叫好像也对？事实本就如此，我可没冤枉他半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清楚，将他糗事公之于众还是客气了。”
正说着，见邢夫人急匆匆而来。
凤姐立即又变得忧伤起来，眼泪说来就来，连酝酿的时间都不用。
宝玉由衷地叹服。
邢夫人过来着急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琏儿离家出走了？”
凤姐又哭诉道：“可不是？谁也没招他惹他，只说心情不好憋得慌，就不管别人死活跑了，我刚回明老太太。”
“是不是你最近冷落他了？”邢夫人问。
“最近我与他关系确实不怎么和睦，可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都没说什么，我看他就是每天无所事事闲出来的。”
凤姐口由心发，从前她对邢夫人忌惮得很，如今经过上次其求娶鸳鸯与被人弹劾两件事后，她对邢夫人也就这样。
不然这种话放在从前她不敢张嘴就来。
“老太太怎么说？”邢夫人又问。
“骂他不成器不明事理，让派人找他回来，送他到大老爷面前接受教训。”
“是该教训教训，太不像话了。”
“这会儿太太就别进去了吧，不然又要惹得老太太生气骂人。”
“嗯。”邢夫人点了点头。
“老爷知道这事儿吗？”凤姐问道。
“我说了，可老爷根本不管，所以我才想着来找老太太。”
“太太不用担心，我与宝玉都已经派人去找了，一有消息马上通知太太、老爷，他不是小孩子，只是一时想不开离家出走，断不会有什么危险。”
宝玉：“……”
凤姐你什么时候派人去找了？分明气咻咻地说不找呀。
影后就是影后，说谎都那么自然，若非他亲身体验知道了，谁能分辨得出来？
邢夫人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木然，只是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去。
凤姐轻哼一声，不满地道：“看，他离家出走，太太竟抱怨我最近冷落了他，怎么不说他最近成心与我闹别扭冷战呢？难道男人出什么事只会挑我们女人毛病不成？”
“二嫂子算了，我们回去。”
“看你，无论什么事从不抱怨女人，连房里的丫头都很少数落一句，哪像他们个个只把女人当作出气筒似的，凭什么？”
刚送凤姐回来，王夫人便来传话。
凤姐只得央求宝玉：“看来你还得陪我走一趟。”
宝玉摇头婉拒道：“这就不必了吧，二嫂子是太太侄女，该能应付过来，我还是安排人找找琏二哥去。”
“好吧，随你。”凤姐作罢，独自一人去见王夫人。
宝玉则回怡红院。
一见他回来，袭人便上前说道：“有人给你送来一封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