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有了困意,头脑陷入一片浑沌之中。他不知自己醒着还是睡着,若说是醒,四肢百骸却动弹不得,若说是睡,可头脑却仍能思考。
突然,寇准听到营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大地似乎都在呐喊声中颤抖。他连忙睁开眼睛,匆匆披上衣服,连鞋都来不及穿,就从帐中冲了出来。
寇准在心中再三祈祷,希望外面发生的,与自己想象的不同。可上天似乎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眼前的一幕的确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同,只是这不同是他更不愿看见的。
只见范巨备率领近万人马,从东杀来。刘基率领过万人马,从西杀来。江巨望率领数千人马,从北杀来。黎桓亲提禁军,从南杀来。四路大军手中的火把汇聚一处,把黑夜照得比白昼还亮,他们手中的兵刃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令人胆寒的光辉。
莫说寇准不会武艺,即使是能征惯战的大将,只怕此刻都要魂飞魄散。他一时慌了手脚,拼命的大喊着,希望能惊醒沉睡的将士。他的确做到了,可惜晚了一步,还是晚了一步。
众将士虽大多从梦中惊醒,披上了铠甲,拿起了武器,但他们冲出帐篷之前,四路大军已然杀了进来。大军便如涛涛的洪水,一旦冲破堤坝,就无法再阻拦。
更可悲的是,这些将士中有许多是瞿越人,他们竟在王绍祚与李公蕴的指挥下,趁宋兵抵挡敌军之际,拔出长剑刺入了他们的胸膛。明枪与暗箭,哪一个都是致命的,无数宋军根本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已被人砍下了头颅,殷弘的鲜血霎时把大营染得触目惊心。
侯仁宝此刻也被喊声惊醒,手持宝剑冲出大帐。他眼见四路大军杀入营帐,本已吓得心惊胆战,见到他倚为心腹的王绍祚,竟会公然反叛,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他拔出长剑,点指王绍祚,握剑的手气得不住发抖,“姓王的,本官对你不薄,因何反我!”
王绍祚冷笑着看向侯仁宝,一字一顿道:“本将生是瞿越人,死是瞿越鬼,前几日不过奉陛下之命逢场作戏,谁叫你傻到连敌人的话都信呢?”
“你……你!本官要杀了你!”侯仁宝提着长剑,怒气冲冲的朝王绍祚冲了过来。可他还未及靠近王绍祚,黎桓早已飞马赶至近前,手中沉重无伦的铜人朔闪着熠熠的光辉。
侯仁宝惊惧的望着黎桓,一颗心变得宛如死灰,“黎……黎桓,你为了杀本官,居然御驾亲征,真是……真是太给本官面子了!”
黎桓勒马举槊,森然笑道:“哈哈哈,侯仁宝,你前几个月一连夺下朕那么多城池,好威风啊!是不是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
侯仁宝将剑横在自己项间,惨然道:“本官实在天真得可笑,居然一直把你瞿越认作无能鼠辈,希望能通过平灭你们,建下不世奇功,让内兄还朝。甚至深信你们的诈降之计,疏远了对我忠心耿耿的寇贤弟,若非我一意孤行,今日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寇准忙跑到侯仁宝面前,试图夺下他手中的长剑,可他终究晚了一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侯仁宝自刎在他面前。寇准跪倒在地,用力抱住侯仁宝的身躯,眼中落下泪滴,“侯大人,您不能死,邕州的百姓不能没有您啊!”
侯仁宝苦苦的一笑,“寇贤弟,我不该相信包藏祸心王绍祚,而疏远了你,对不起……对不起……”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最终死在寇准怀中。寇准见侯仁宝死了,仰天发出一声悲鸣,随即整个人也昏了过去。
黎桓见寇准晕厥,放声大笑,一槊就想取了他的性命。李公蕴却忙道:“陛下,此人万万杀不得!您若杀了此人,只怕瞿越与大宋将永世为敌!”
“兆衍,你说什么?”黎桓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公蕴,道:“此人不过一个小小的通判,朕就算把他杀了,老儿赵光义又耐朕何?”
李公蕴道:“陛下,您或许有所不知,寇准此人聪明绝顶,十九岁就考中科举,被赵光义大为看重,只是他年岁尚轻,这才屈居通判之职。您今日若杀了他,来日赵光义必定大怒,他若派曹彬、潘美等大将来攻打我国,只怕陛下实难招架!”
黎桓点点头,“好吧,一个羊是赶,两个羊也是放。咱们既已关押张宗权,不如也把他一道关起来,若他日真有个马高蹬短,我们也可自保无虞。”
“陛下英明!”李公蕴朝黎桓一拱手,旋即指挥手下士兵将寇准捆起来,丢上了旁边一匹马的马背。他朝宋营中放眼望了望,见营中数万大军顷刻之间尽数惨死,鲜血汇聚得宛如江河,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黎桓目睹眼前惨景,非但心中毫无怜悯,反而眼中满是兴奋。他竟亲自翻身下马,拔出腰间马来刀,割下侯仁宝的首级。随即,黎桓抓着他的发髻,将他的头颅高高举在半空,不顾征袍头颅上淋漓的鲜血,放声大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