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噗通！
陈到凄声跪下，左手上还缠着绷带。
赵云急忙扶起，看了下对方的状态还算可以，身上伤口虽多，养了几日精神气比他赵云还好。
“叔至，起身。”
“他们……可曾为难你？”
陈到苦笑：“末将，倒是希望他们为难俺。这不，天天好酒好菜的供着，野味轮着换，俺都长膘了。还连日穿这奇怪的住院服，说出院后才能换下。
将军，听闻你昏睡了六天，急的俺唷！可他就不让俺看你！”
呃？
“谁不让你？”
赵云好奇问道。
“喏，那个吊死鬼喽，天天吊着！将军醒了，这待遇得换你。”
陈到努了努嘴，看向韦洛的方向。
“勿须理他，好好说，各部曲兵如何？”
“唉，将军昏迷这几日，刘循大军已平定局势，武阳丢了。上万部曲，被俘六千七百人，余下皆已战死、或淹死、或失踪，都被东州军报以战死。”
“刘循下令，校官级别，全部解职等候发落。士兵照发粮饷、衣物，安葬费与抚恤金，人人都有。比我军发的还多一些……降兵营的兄弟们，还不时被调去城池重建工程和赈灾营救，还帮农户们恢复农桑、畜牧。”
“唔，刘循对兄弟们还不错，至少还把俺们当人看。看管也松懈，几乎不设防，他说了……有想退伍回乡者，发放路费盘缠与路引，可随意离去，也可留下定居，给予户籍。
此战已定，胜负已分，就无必要再造杀孽。如他日，沙场再兵戎相见，另当别论。当兵的身不由己，当官的还不能有点气节么？”
“军中，各种选择的都有，留下来的仍有五千多人。当中除了伤兵，便是愿等将军醒来，遵听调遣。”
赵云听得心中不是滋味。
若是能把这几千兵安全带回家，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保护了吧。
刘循，还算是个真君子。
身不由己……
呵！
说得好，无气节，不为人子。
“你如何看？”
赵云颇感无力，走到一处草地坐下，一脸惆怅。
陈到细声道：“将军，这是想招降你啊！”
“某是问你，对刘循此人，怎么看？”
“呃，未见真人前，只闻残暴之名。可见过后，当为年少英主。此人，当真是年轻啊！说残暴，不过是对恶人，对百姓与兵士，他平易近人得很。
可这人，手还真不软，对叛徒和恶人，说杀就杀没商量。怎讲呢……刘循，他具备了曹孟德与刘皇叔各自的特质，就像是二者合为一。
咱主公，输在这人手上，一点也不冤。人家是真有本事，有人有钱，猛将精兵，军械利器；一声令下，指哪打哪。别看这些东州兵常日嘻哈，一上战场立马换个人似的。
人家那军容……将军，刘循此人，是个练兵治军的高人。”
赵云深知陈到此人性格，听他这番言论，也没生气。
就是个实事求是的人。
并非怕而生出退缩归降。
陈到的忠勇，他信得过。
而赵云，也绝不会因这几句话，就叛了刘皇叔。
但，终究意难平。
心里的刺，总是有的。
凭什么将他赵云当做弃子？第一次领军作战，就得到这么个下场？
他比关羽张飞差多少？
连魏延、黄忠、李严、张翼等人都受到重用，而他赵云多次出生入死，任劳任怨，说弃就弃？
这人若死了，
即便往后占了益州，匡扶了大汉，荣光与他赵云可有半点关系？
历史的文墨，又能在他身上留下什么？
江湖儿女，义气为先，闯荡天下，博弈群雄，不就为扬名立万么？
若化为一捧骨灰，寂寂无名。
纵有再倔强的傲骨，又该当如何面对自己？
一厢情愿的忠勇，可换的体面的对待？
“颠沛流离半生，子龙所求所为，究竟是什么……”
他不禁抚心自问。
“吃饭啦！瓜西西！”
一声娇喝，如梦惊醒。
陈到也吓了一惊。
翟怡？
这小妮子可不好惹，住院几日就吃了几日她的亏。
这娘们，凶悍的很。
他在赵云耳边，轻声道：“此小娘皮，会剑术。”
赵云不以为然。
“鱼粥，鱼汤，桂圆灰枣羹！正宗的寿江鲜鱼，乘热喝，补气血！晚餐有鸡汤和童子窑鸡，药材包足，几顿下去保你能跑会飞。”
食盒打开，一些精致的小吃点品一看就是精心准备。
“嘶！翟怡小妹，为何俺吃的鱼和鸡，与将军的差别偌大！再有，你给俺烤的大黑猪，肉糙的很。改天换只鹿，野兔也行。”
陈到大大咧咧的伸手，就要拿食盒里的小吃。
啪！
一根荆棘扎在大手上，疼的他发出野猪般的叫唤。
“要吃，自己去食堂打！”
“你一天吃四顿，一顿吃一桶米饭，三个人份的菜量，生冷不忌，军医的叮嘱说不听是吧？你伤口若是长了创疮，割骨疗毒的时候可别像猪一般喊叫，可没人会管你。”
“你是故意，来吃穷咱们的吧？你不说长膘了么？明天开始，天天野菜梗子，白馒头，稀粥稠水！任你吃！”
翟怡挪开食盒，一一放置在赵云面前。
“别啊！俺……”
给瞪了一眼，陈到当即闭嘴，叹息摇头走开。
此景此时，不好打扰。
“走着呢，看啥看！你这些密探，都不用吃饭的么？吊死鬼也要喘口气吧！”
陈到行至韦洛近处，挥挥手不厌烦的吆喝。
韦洛面无表情，反方向离开，渐渐隐没在山林间。
“你叫，翟怡？”
赵云，这才仔细的看一遍对方。
“嗯。”
翟怡不紧不慢的为他布菜，吹拂了几下冒着白烟的鱼汤。
白洁浓郁，飘香可味。
“时间刚刚好，趁热吃吧。”
翟怡盘腿，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蔚蓝天，聆听林间鸟语。
“有劳翟姑娘。”
“瓜西西……”
赵云无语，也懒得计较。
翟怡取出一支葫芦，时而抿上一口。
“喝吗？”
“赵某不胜酒量，一碗就醉。”
“这是青果酒，自酿的，醉不了！”
“那就，喝一口吧。”
翟怡擦了擦壶口，就着赵云喝了一口。
“唔，甘甜可口，酒气香醇，却又无烈酒之性。翟姑娘，好手艺。”
“喜欢吗？”
“还行。”
翟怡看向他，神色奇怪的说道：“我是问，喜欢我这个人吗？”
赵云：“……”
“噗！嘻嘻，走啦~”
翟怡将葫芦丢给他，背着双手，跳着小步伐渐渐远去。
不多时，从中掉落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
“大丈夫若无家，何以平天下！”
……
而在深处，刘循对赵云的观察，从未放松过。
赵云的昏迷，有自身的原因，也有外部人为。
他不想让赵云的伤势恢复太快。
军队需要修整，时间还很充裕，他不急。
“主上，让姐姐搭上一生的幸福，可值得么？”
张琪瑛扁着嘴，似乎不太满意他的安排。
翟怡，是她的表族姐，另一个身份则是五斗米教的教法执事。
不仅练的一手好剑术，为人聪慧灵性，更是蜀中少有的美貌与智慧兼备的才女。
张琪瑛可是很稀罕这位表族姐，与她的关系最好。
不然，也不会听她的话接近赵云。
当然，刘循一声令下。
即使要她上刀山下火海，也义无反顾。
何况像赵云这般英雄人物，忠勇正直，接触几日后却也有了些情愫。
“值不值得，看他俩。若是不合适，本公子也不会强迫。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岂不美哉？再者，本公子麾下的大将们，劳烦娘子多费心，也安排安排。”
刘循露出小人得志般的笑容。
为部下大将谋福利，必须的嘛。成家立业，早生二代，那还不得为他尽忠？
“你看翟怡，那副模样像是勉强么？”
嗯，
同为女儿家，张琪瑛确实能感受到，翟怡姐姐这是动了真情。
“主上，真坏！连美人计都用上，唉~试问这世上，还有谁能挡得住你的糖衣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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