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山县林地,东州军医护院。
赵云于昏沉中惊醒,腹下吃痛,擒住按在自己身上的手一扭!
“呀呀!疼,疼……”
只闻得一声娇滴惊呼,眼前之人竟是一妙龄女子。
前身披挂着一件奇怪、画有‘十字’红标记的白色长褂。
他下意识诧异的甩开手。
“此地何处?你是何人!”
女子扎着个丸子头,眉清目秀。偶有几缕发丝垂于耳前,标准的鹅脸蛋,五官端正而秀美。双眸清澈,却有一丝别具一格的锐气。
她直起腰来,身姿高挑目测七尺有余(一米七),皱着眉揉了揉手腕,呵斥道:“好一个不识好歹的恶徒!费心照料你六天六夜,将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不说恩谢还这般凶恶?
救你作甚!活该让你葬身江底了事!哼……”
“救我?”
赵云此时状态不妙,神智浑噩,体力大衰,浑身发寒。
当下环境,更让他无法适从。
他身处一处独立的白色帐篷之中,由撑开的帘子望去,竟有数之不清的方形帐篷,一列列有序摆开坐落在依山滂江的林地之间。
“医护院?这又是何物!”
赵云深感迷惑。
这不就是随军‘医坊’嘛,蜀中叫法不同?
难怪他噩梦连连,总觉得被血腥味包裹在睡梦中,无时无刻都处于一种浸泡在血腥水池里的感觉。
只见这女子并无恶意,赵云拱手致歉:“多有冒犯,子龙向女大夫请罪。”
“呵呵……”
女子眉开眼笑:“小民女可不是什么大夫,只不过学得一些行医之术,打打下手。你的命,是长公子所救,院中诸多大夫所救。若知好歹,便躺下好生歇息。
你得了伤寒,染上林中瘴毒,随血液侵入肺脏,动了个小手术。当时有多病危,你醒来后遗症便有多痛苦,昏睡多日需安心调理身子,否则归老后你便知后悔二字为何物!”
长公子……
他猛地一抓对方手腕,沉声道:“刘循这是何意?赵某麾下兵将,莫非已被他杀尽?某即落入他手,是杀是剐给个痛快,为何如此折磨我!”
“嘶!你撒手!怎又来撒?说翻脸就翻脸,病糊涂啦?打仗打出个失心疯不是?”
女子反手一握,将赵云手臂反制,压在床上。
拿喂药汤的勺子,敲击他的额头,敲一下念一句:“让你扭人家手,让你凶巴巴,惯着你啦……”
“哎哎哎!!翟怡,你这是作甚子嘛,还不撒手!”
一名军医郎中赶紧制止。
用手指点着对方的额头,训斥:“此位乃长公子之贵宾,怎能欺负人呢?让你护理换药,咋动起手来?待会崩裂伤口,如何是好!”
翟怡吐了吐舌头,瞪了赵云一眼:“疼死他最好!善恶不分的瓜西西……”
转身跑去之际,留下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眼色。
赵云,真是又愧又羞。
竟被一民女扭打,无力反抗?
身子骨,弱成这般了么?
他挣扎着起身,无视军医的阻拦,走出帐外,空气清爽而怡人。
一股清风拂过,微寒侵体,打了个冷颤。
蜀中,入秋了!
“赵大人刚醒,就莫要乱动血气,小心反噬肺脏。赤水瘴毒非同小可,我辈蜀人都闻之色变,你个北方大汉子底子厚是不错,可也别逞强,急不来。
换做寻常人等,早够死几回。哎,随你喽。”
军医复查后,临走前给赵云披了件布衣,伤势和病情都在好转,能醒来就死不了。
恢复是早晚的事,看个人体质。
赵云边走边看,走得很慢。疼痛他不怕,主要是伤寒和瘴毒的后遗症,让他有力使不出,极度乏力。
一名神秘武者,随身跟从。
赵云知道,这是刘循派来监视他的人。
此人名韦洛。
几乎不怎么开口,仿佛是赵云的一道影子,如影而随。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常。
这就令他很是困惑。
既不杀他,也不囚他,更不限制他。
还视他为座上宾?
就不怕他逃走!
还真走不了,许多同袍下落未明,陈到等人是生是死,到底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又有多少百姓造此无辜伤亡,他不敢想。
赵云身为军人,征战,杀戮,沙场上怎么杀都无可厚非。
但,他对平民百姓,心中一直多有亏欠心理。
每一次,都期望受到祸害的无辜百姓,能少则少。
走着走着,他发现伤兵营内,竟有自家的兵!
他的兵,竟和东州兵有说有笑,分享着老家捎来的特产,天南地北的闲聊,说到尽兴时黄段子就随口而出。有人偷喝黄酒,吃辣食,被军医抓现行,一个个的挨训。
有人攀比谁受的伤更重,拿的抚恤金更多,乃至谁的武艺更强。
当中不分你我,病员们都穿一致的浅蓝色里衣,每个人都配有套服秋衣,与赵云身上穿的一样。
但,细心一看,降兵的病号服上有一行刺绣。
‘外兵’!
这便是他们唯一的区别。
东州兵本就来自三辅之地,也就是京畿长安,能说会聊,性直爽豪迈,喜饮酒好辣食,倒也合荆州人的胃口。
这才几天?
住个院敌我双方的兵,都成了‘哥俩好’了?
前些天还杀个热火朝天,捅刀子呢!
兄弟,别忘了你们住院是谁造成?
不对!
归根到底,是他们先入侵益州,拉起战火。
所以,罪魁祸首,还是他们这些当官的。
兵,其实很单纯。
抛开特有的恩情,有多少兵会执着于‘忠诚’二字?他们到底真的明白当中的意义么?
这吃人的世道,活着都不易。
当兵吃粮,拿命打仗,今日当王,明日城头换大旗。
谁敢说自己一定活到最后,谁对他好,他便跟谁跑!
这就是人情世故?
赵云,通过这些景象,似乎看懂一些以往曾经忽略的东西。
“你们……”
“将军?!”
唰!
哗啦啦一片伤兵,认出了赵云,赶紧起身与东州伤兵拉开距离,显得有些拘谨而无措。
但他们毕竟只是兵,不是士官。
对赵云这种主将,只有敬畏并没有懂得避嫌的想法。
不像中层军官,想的东西多,性情逐渐圆滑,自然不会轻易与敌方人员亲近。
反而,东州兵很随意,该干嘛干嘛。
并不因赵云的名气,而感到畏惧。敬重可以,因为你条汉子,但要我怕你,下辈子吧。
这是东州医护院呢。
“无妨,尔等……歇着吧。”
粗算下,大约三千多伤兵都在这!
无论大小伤,只要合乎住院条件,都入住。
这么一来,至少有大半兵活了下来,赵云多少有些慰藉。
看到自己的兵,还能如此安然的享受着同等待遇,他也不好干涉太多。
如此就好。
他的心思,越发的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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