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决战开始
很多人伴着漫天的风雪来到了长安城,其中便包括一位僧人。
那名僧人戴着一顶破旧的笠帽,身上穿着一件破烂的木棉袈裟,露在笠帽阴影外的面容寻常无奇,却天然带着一股坚毅的味道。
僧人经由西城门入城,站在风雪长街上,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走,转身来到一家热粥铺前,摘下笠帽,开始问路。
摘下笠帽,露出满头青黑锋利的新生发茬儿,就如同僧人的神情一般肯定坚毅,然而当他问路时,脸上的笑容却是那般慈悲温和。
用问路这个词并不准确,这名僧人始终紧紧闭着嘴,偶尔咧嘴笑时,能看到他的舌头只剩下半截,原来是个不能言的哑巴。
他叫七念。
他来自不可之地悬空寺,是强大无比的佛宗天下行走。
因为寺中经卷上的记载,他远来长安城,要看看那名传说中的冥王之子,他甚至已经做好准备,哪怕面对书院,也要将那人杀死。
自修闭口禅以来,他禅心愈发坚定,意志愈发坚毅,便是长安城里无数强者,城南那座书院大山,都不能让他心神稍移。
······
皇宫内,李仲易听着小太监的话,脸色愈发的铁青。
九歌就站在李仲易下方,等待着他的回应。
“真的不能再劝劝?”李仲易看着九歌,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
“劝不动,你应该知道,宁缺的脾气。”九歌摇了摇头,说道,“而且,就算宁缺劝动了,我也不会放他走,你应该知道这些年你这大舅子做出来的事儿。”
“我明白,我怎么不明白。”李仲易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九歌说道,“若是我现在翻案会怎样?”
“不怎么样。”九歌回道,“伱知道宁缺父母的名字吗?”
“宣威将军林光远......”李仲易说到这,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世人都以为宁缺是宣威将军的儿子,但现在九歌这一番话,让他觉得这件事似乎并不像是传闻的那样简单。
九歌没有理会李仲易,径直说道:“没搞清楚宁缺的身份,估计会闹个笑话。”
“但什么都不做,岂不是会更加闹笑话!”李仲易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愤怒道。
“你要怎么做?“九歌淡淡地问道。
“下旨吧?”李仲易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都不知道人家父母叫什么,下什么旨?”九歌皱眉反驳。
李仲易顿了顿,然后说道:“全写上不就完了。”
“那要是......”九歌看着李仲易,“他的父母本就没有名字呢?”
“什么意思?”李仲易瞪大了眼睛。
“父亲是那位将军赐下的名字,母亲是被人从河北郡卖到长安城的,懂?”
当初和许世说宁缺姓“林”,他确实没说错,但并没有说宁缺就是那位将军的儿子,被赐下的姓,那的确算是姓“林”。
李仲易闻言,也是沉默,原来王子复仇记,这种事,只存在于书本上啊!
······
李仲易不想管了,也管不了,一个两个都是倔脾气,他最多只能去安慰自家的婆娘,让她不要那么伤心。
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这个旨意,就象征性的意思一下吧。
······
书院后山的绝壁间。
夫子穿着一身黑色罩衣,坐在崖畔,看着远处的长安城,那处正在落着大雪,远远望去,就像是昊天在向人间施舍盐花。
“十五年前,我就坐在这里,看着通议大夫府的柴房。”
夫子说道:“我看着你小师弟脸色苍白握着柴刀,走出柴房,我看着他抓着绳子躲进井里,我看着他翻出院墙,走进人群,我看着他离开长安城……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你小师叔的模样。”
大师兄站在一旁,问道:“小师弟他和小师叔到底哪里相像?”
夫子摇头说道:“我也说不清楚,大概是对自由的强烈渴求?”
“我能明白老师为何如此说小师叔。”大师兄不解问道:“但小师弟当年遭逢的惨事,和自由二字又有什么关系?”
夫子说道:“所谓自由,便是选择的权利。选择去生,选择去死,或者选择不选择,当年你小师弟选择拿起那把柴刀,杀死管家和自己最好的玩伴,在那一刻,他便向自由的彼岸迈出了第一步。”
“我不信天,也不信命,我只相信自己。”
夫子看了一眼寒冬里灰暗的天空,说道:“每个人也都只能相信自己,这是你小师弟自己的选择,是他对天道命运的嘲弄和轻蔑,那么除了一个公平的环境,他什么都不需要。”
“慢慢啊,有时候,多学学你九师弟,他从来就没有什么烦恼,若是不爽,一剑砍过去便是,烦恼什么的,自然就不存在了。”
······
今夜风雪如怒,去那有很多人安坐在雪中。
清河郡三供奉,坐在雁鸣湖东岸的冬林里。
夜雪自天而降,他面色漠然,似不觉周遭寒冷。
从清河郡大姓和公主殿下的利益考虑,他不能允许任何人打扰到这场战斗,然而先前他心有所感,所以他来到了林中默然等待。
夜雪中缓缓行来一名僧人。
林中漆黑一片,但偏生僧人身上的木棉袈娑和头顶的笠帽却是那样清楚可见,自然透着股光明正大的意味。
三供奉看着风雪中行来的僧人,眉头微微蹙起。
数年前,他便已经是知命境的大修行者,然而此时却发现,自己竟是看不出这僧人的深浅,不由生出极大警惕与战意。
“清河郡的蠢货,佛门的七念。”一道声音就这么在两人耳边响起。
“你是谁。”说话的是这清河郡的三供奉,七念是修闭口禅的,自然不会说话。
“杀你的人。”九歌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但却带着无尽的冰冷与肃杀之气。
“狂妄小儿。”
清河郡三供奉听罢,猛地睁眼,身体瞬间消失在风雪之中,下一秒,就出现在了九歌的身后。
九歌对此,只有一剑,或者说,是一根手指的剑气。
一道血红色的光芒,自九歌的指尖飞出,瞬息便来到了三供奉的胸膛,直插入他的左胸,随即便将他整个身躯贯穿。
“噗嗤”一声闷响。
三供奉的身形,缓缓倒在了雪地中。
“到这种时候,不打算说点什么。”这清河郡供奉,死便死了,九歌对于这种此生注定入不了知命的废柴,自然是看都不会看一眼,但七念,九歌还是想看看他想做什么。
不过这位佛宗的天下行走,已然没有多说一句话。
“差点忘了,你是哑巴。”九歌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