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道痴
面对宁缺的箭，和杀意，隆庆并没有在意，甚至有些轻蔑，因为他不认为宁缺能够伤害到自己，更何况自己的身边，还有着那个女人在。
修行道路越往上走越艰辛，破境愈艰难，破境之时也愈危险，然而双方相隔如此之远。他根本不相信对方能有怎样的手段能干扰到自己。
隔着十余里距离遥遥伤人，如果不是剑圣柳白的剑，那就只能是传说中进入无距境界的圣人，但世间真有这种人物存在吗？
更何况他身旁还有道痴叶红鱼在护法。
但他不知道的是，元十三箭，不仅仅是材料，就连制作方面，都是由能工巧匠们打造出来的，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特殊的箭，是一件非常稀罕罕见的东西。
已经具备了无距的效果，无视距离，无视阻碍，只要感知到了，并且瞄准了，一定会射中，当然，如果目标本身可以阻挡或是躲过这一箭，那没有办法，
可是，隆庆挡不住，也不会无距，所以躲不掉。
······
下一刻，仅仅只是一瞬间，就连道痴叶红鱼都没有反应过来，元十三箭便来到了隆庆皇子的身前。
让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黑色的道袍的胸口也出现了一朵鲜红色的或多，那是由他的鲜血组成的花朵。同时，他的胸口也出现另一个大洞，一个空空如也的大洞。
他的气海雪山在宁缺这一箭下完全被毁掉了，穿过他的身躯射进了身后的山体之中，发出一阵巨大轰鸣的响声，同时伴随着不停的震动和引起的雪崩。
叶红鱼就站在隆庆的身边，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被西陵掌教和裁决司大神官看中的所谓的天才被这样毁掉，却来不及出手阻拦，不禁有些震怒。
虽然她不喜隆庆，但同为神殿同僚，现在隆庆在她面前被废，而她却没有能够救他，这让她有些恼羞成怒，
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现在能不能把这烂摊子收拾才是要紧事。
叶红鱼飘至隆庆皇子身旁，细眉微蹙，神情凝重，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掌抚在他的头顶，一道淡而纯和的道术气息自掌心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住他的身体。
那道淡而纯和的气息渐渐变浓，泛起金色的光辉，就如同昊天神辉一般，紧接着，她左袖一拂将一粒丸药塞进他唇中，然后掌风柔拍震碎推送入腹。
隆庆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沉默不语，神色很是苍白无力。
他惘然看着自己的胸口，知道肉身的伤害养上数月大概能够养好，然而被那一箭毁掉的气海，尤其是破境之时受损的道心，却再也没有修复。
他的骄傲，他坚强的修道意志，全部被那一箭毁了。
他的内心充满了愤恨与怨毒，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差。
可他最骄傲的东西就这样被宁缺一箭击碎了，甚至是被毁去了。
叶红鱼见他如此，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叹息了一声，不再言语。
不过，场子还是要找回来的。
叶红鱼静静的看着远处没有任何动静，半晌她才漠然说道:“好快的一箭!“
那箭当然很快，她在感受到那符意出现的一瞬间便准备出手阻拦，毕竟怎么说隆庆也是他们裁决司的二司座，作为大司座的她自然不能作壁上观。
可也就在她感受到那符意的一瞬间，便已经落在了隆庆的身上，别说她，就算是她哥哥叶苏只怕也来不及阻拦，想来也只有越五境的存在才有将之拦下的能力。
而她，现在只是一个压着境界，还在洞玄巅峰的道痴罢了。
她没有再关注隆庆，不管隆庆现在什么心情，因为隆庆已经被废，已经失去了让她继续关注的资格，救他一命，已经是很对得起作为同僚的责任了。
片刻后，叶红鱼来到了崖边，沉默的看着山地那道一动不动的身影，然后转身，向着山谷之中走去。
隆庆再不济，也是西陵的人，是裁决司的人，不应该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要废了他，也应该是由她来做，而不是书院这些外人，所以，叶红鱼要讨一个公道，至少，也要让一些该死的人死去。
但她知道，现在的她，不是对手，应该说，射箭的人，她能杀死，但护着射箭的人，她打不过。
可能连她哥哥也打不过。
现在的叶红鱼，需要更强的实力。
······
大明湖边，正当宁缺准备收弓的时候，九歌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又有人破镜了。”听到九歌的话，宁缺微微一怔，抬头望去。
叶红鱼的突破动静很大，惊醒大明湖畔的三人，他们万万没想到，在那片高地之上，还有人晋级知命境。
书痴姑娘深吸一口气，同为天下三痴，她终究落后道痴一步。
宁缺感受更差，怎么对面全是知命境，以他的元十三箭，不偷袭的话，最多只能伤到知命境，却无法击杀。
修行者破境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有时又很简单，但有时候破境也是很简单的事。
对于叶红鱼来说，她已经站在了知命的门口，只要想入境，那就往前一步就好。
“不要动手了。”九歌拦住了想要继续射出一箭的宁缺。
“为什么？”宁缺不解，破镜的是西陵神殿的裁决司大司座，那位传说中的道痴姑娘。
既然已经废掉了一个西陵天才，他就不会在意再废一个，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对于宁缺而言，道痴或许是天下三痴，或许很漂亮，但她现在，已经妨碍了他的生存。
而且，九歌的态度，也让他很是诧异。
按照九歌以往的性格，他早就已经动手了，根本不会给别人任何机会。
这一点，他早就已经见识过了。
可现在......
难道这世界变化了？
“道痴痴于道，对于她而言，道是第一，神殿第二，她或许会干掉你，但只是因为她没有遵守与隆庆的承诺，并非是因为你伤了隆庆。”九歌淡淡的说道，“而且，你杀不掉她，我也不行。”
不是不行，主要是不想打。
这下连宁缺都震惊了，九歌可是越五境的修行者，竟然说杀不掉道痴，怎么可能？
“九师兄伱是在说笑吗？“宁缺不敢置信的问道，如果道痴真如九歌说的那样强大，他们现在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是真的，你知道我不会骗你，我也没必要骗你。”九歌淡淡说道，“道门的天下行走，也就是道痴的兄长就在附近，要是你真一箭过去，或许能伤了叶红鱼，但绝对废不了她，叶苏如果铁了心要带叶红鱼走，谁也拦不住。”
九歌也是很随意的扯了个理由。
“不会吧！“宁缺顿时愣住。
“你觉得呢。“九歌微微勾了勾嘴角，“身为天下行走，怎么可能没有底牌在手。”
······
果然，天弃山脉深处那两道险峻的崖壁处，知守观行走叶苏与魔宗行走唐，隔着幽深不见底的峡谷相对沉默而坐。
“他知道我们在这儿。”叶苏看着远方，淡漠说道。
唐看着对面崖壁上的他，也是笑了笑：“我知道，他很强，比你还强。”
“越了五境，怎么不强？”叶苏也是苦笑一声。
虽苦笑，但脸上，却全是战意。
唐小棠紧握着血色巨刀，站在兄长的身后，警惕而微显兴奋地看着对面。
叶苏缓缓站起身来，瘦削的身体和那简单的道髻，在灰黑色的崖壁间显得格外孤独，忽然间他若有所感，再次望向远方，唇角微挑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
“不过，红鱼这下，倒也无碍。”叶苏看着那一抹纤细的身影，轻叹道。
唐也感觉到那处雪崖上的动静，沉默不语。
世间修行者，几乎全在五境之内，敢越五境之人，少之又少。
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天赋，而是......
不敢。
敢越五境的，要么是有底气，要么，就是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