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位商贾，再加上他们的随从。
差不多一百多号人，都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深深的震撼感。
就是那种，好像是见到了仙术一样。
想要质疑却又不敢质疑。
却又觉得过于高明，就不像是人力可为的物件。
坐在那里蹬着轮子，就可以让金属丝发热，最终发光？！
然后用这种东西作为灯来使用？
风吹不灭、水浇不熄、只要有人蹬着，就可以一直发光？
这是他们能够掌握的手艺嘛？
这是他们能够开厂子就可以生产出来的吗？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六十三个大商贾这时候的脑袋都是一片空白。
就看着高台上，有一个人在蹬着轮子，然后有一个红光亮起来，还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讲述着。
田季讲述了一下发电机和电灯的原理，却发现，众人都是眼巴巴地看着。
双眼还有一点儿无神。
可以理解。
任何一个人见到了这个发电机和电灯都是这般神情。
就算是这个发电机和电灯是他们研究了很长时间，也是他们一手组装起来的。
可是当他在将作监，见到少监给这个装置装上了少监的师傅用了一生做出来的电灯，那种白色的、耀眼的、光亮的、神奇的灯光。
那一刻，他们的神情也是和这些商贾们是一样的。
那一刻，他们才知道自己依然还是那么的无知，那么的渺小，那么的不堪教化。
也更加佩服少监的那些老师，会用一生的时间，只为了研究电和电灯。
不过，对于如今的将作监的少匠们来说，若是自己也用一生的时间，做出来这等可以发出白色耀眼光芒的电灯，把这个技术推广开来，让人人都能用上电灯，那也是值得的。
而他们这几年来跟着陈平安一起，研究这个，研究那个，还要一边研究一边学习。
也是知道，钻研一个项目，是非常枯燥乏味儿，很容易让人失去了耐心、甚至是走火入魔。
他们是最能够想象得到，用一辈子去研究一项事业，是多么的艰难。
故此，也是深深地佩服陈少监口中的那位老师。
田季讲述完了之后，停顿了好一会儿。
才发现有人回过神来了。
然后，一个一个都喘着气，心跳加速。
这绝对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商机。
也确实是足以改变很多东西的伟大发明，就和那水泥一样，让人敬佩，也让人折服。
“我……我出，出两百万！”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立即开始叫价。
然后……就成了菜市场，大家纷纷开始叫价。
田季都反应不过来了。
有商贾甚至是直接加价到了八百万贯了。
就这，还在继续增长。
吃了没文化的亏，水泥那一次，有人就没有抢到第一批的许可证。
以至于眼巴巴地看着别人挣钱。
这一次，可不能还错过了。
八百万贯算什么？
一千万贯又算什么？
只要是买到了这个许可证，他们就能够建造工厂，就可以生产出来了。
到时候，一台电灯怎么也得几万贯吧？
一千万贯，也就一千台电灯罢了。
要是把这电灯卖到了西方，卖到了东瀛，那不得赚的更多？
一台电灯，卖个一百万都不成问题。
物以稀为贵。
而这种犹如仙家手段的电灯，实属罕见，卖的贵一些，才能彰显出这般电灯的身价。
第一张许可证卖出去了。
以一千两百万贯成交。
而这也是将作监卖许可证的交易中，最高的一次。
且是有史以来最高的一次。
那位来自于淮南道的商贾，得到了发电机的图纸，以及详细的组成说明书，还有一台组成电灯设备。
不仅如此，还有将作监的技术人员跟进，手把手教导，让这个商贾手底下的人，完全掌握其中的知识点。
这就是李世民当初犹豫的地方。
若是把这个技术交出去，那么，有人会不会把这个技术外传，传给了东瀛、传给了拜占庭等西方的帝国呢？
到时候，他们也了解了这个知识，从而也学会了造出发电机，造出电灯来。
岂不是也给他们做了嫁衣？
不过，李世民也想起来陈平安的话。
那就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像是火药、电等等知识点，有一些核心的知识和技术，将作监肯定是这天下第一等。
而火药这东西，早晚也都会被人发现的。
与其让他们先掌控了。
不如将作监这边先掌控和了解以及研究，等到他们知道了，将作监这边却一直保持着先进的水平，也就是运用火药的技术一直比他们要高一些。
这样一来，也就不怕他们知道了如何造出火药，然后用上火药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知识就好像是洪水一样，堵不如疏。
若是越害怕有人掌握了火药，从而严加防控，却越是会让他们有着很大的兴趣，并且千方百计地去研究出来。
而你却只顾得去防止，为此耗费更大的人力和物力等等。
最后还是防不住的。
这东西，其实并不是很难。
难的点在于如何把火药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又如何用好它。
电也是一样。
电灯造出来那就是为了推广开来，为了让人人都能够用上电灯照明。
可若是一边想要惠及百姓，一边却又担心技术外传。
那么，这就是一个自相矛盾的点。
这东西只要是推广开来，只要是进入了百姓们的家中，必定会被人拿去拆卸，然后研究，最后模仿，以至于也学会了如何造出发电机和电灯。
还是那句话，堵不如疏。
既然知道堵不住，那不如直接就明着来。
这样一来，还能够让天下人一起参与进来，集结了所有的力量，一起推动电力时代早一些到来。
很快，第二张许可证也卖出去了。
每一张，都是高价。
三十六张许可证，前面十个获得了有着金属丝灯芯的设备。
后面二十六人，就只得到了没有金属丝灯芯的设备。
将作监为此，减免了他们竞价成交额的百分之二十，仅仅是一个灯芯就少了这么多啊。
众人一开始还有一些不理解。
田季解释道：“之所以会有减免，是因为没有灯芯，而这个新的伟大发明，其本身有两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一个是发电机，一个是电灯灯芯。”
“不过，我们用了一年的时间寻找合适的金属丝灯芯，却只找到了这么一个合格的金属。”
“最后打造出来了十三台，这十台用来授权给你们。”
“还有三台，留在将作监以作标本，继续实验，从而得到更适合照明的灯芯。”
“所以，诸位买下了许可证，得到了这一项技术，却还有一点，那就是你们自己也要去研究一下，最合适的金属，制作出金属丝，连接之后，从而发出人的肉眼所能适应的光芒。”
“我们少监说了，以我们现阶段的手艺能耐，应该是可以找到，发出淡黄光芒的金属丝。”
“而这个发出红色光芒的灯芯，只是用来证明这一个‘电灯’的技术成功了。”
“毕竟，红光照明，人的眼睛会有一些受不了。”
“诸位也可放心，将作监若是先研究出来了，会免费把灯芯技术传授给你们。”
“若是你们谁先找到合适的金属，就可以得到将作监发出的八百万贯悬赏金。”
众人一听，多少有一些傻眼儿了。
田季的意思是，他们买下了许可证，却还不能立即就建厂，开始生产，然后产出来就卖出去。
而是还要他们去寻找可以发光的金属丝？
这个要怎么找？
这不是还没完全成功的发明创造的新物件，就直接拿出来卖了吗？
原本非常激动的商贾们也就冷静了下来。
田季在这时候，也开口道：“诸位若有什么疑问，也可以先提出来。”
这交易已经达成了。
肯定是不会撤销的。
有一个商贾就率先站起来问道：“田公，某有疑虑，若是这灯芯一直寻找不到，又该如何？”
很多人也都是点了点头，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好。
这技术似乎还没成功，若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灯芯，他们岂不是白花钱了？
这啥时候才能建厂，才能生产和卖出去呀？
不能建厂生产，他们一下子花了这么多钱，手中可是没多少钱周转的。
田季解释道：“诸位放心，这个技术已经是非常成熟了，就是差一个灯芯。”
“现如今，我们找到的是发出红光的金属，而最好的金属是可以发出淡黄光芒的，甚至是白光的。”
“这样一来，就好像是把月亮摘下来，放在了这设备上一样，可以让整个房间犹如白天。”
“不过，能发出白光的金属丝很难得，而发出淡黄光芒的金属丝，我们少监说了，这世上还是有的，只不过，将作监这边人手不足，故此找了一年，却只是找到了红光金属丝。”
“少监思索良久，最后还是决定把这等伟大发明创造公之于众。”
“这样一来，诸位也可参与研究。”
“哪一位先找到合适的发光金属，就可以得到八百万贯悬赏金。”
“少监说了有，那就肯定有！”
“诸位不必担忧。”
商贾们一听，也就只能是勉强接受了。
他们可以怀疑将作监的能耐，却不会怀疑赵王陈平安的能耐！
他们相信赵王陈平安的话。
然后，又有一商贾问了一个问题，这东西，成本如何。
商贾们询问，田季来回答。
这个过程就持续一个多小时，才算是结束。
商贾们也就放心地把说明书锁进了箱子里面，严加看管，又抬着电灯设备，离开了京师。
先回去再说。
要是能够找到金属丝，那他们也算是赚了。
要是找不到。
那就等呗。
等到有人找到了合适的金属丝，他们得到了灯芯技术，就可以开始建厂生产了。
至于那些没能竞价得到技术的商贾们，也只好失落地离开了招商大会。
不过，怎么说，他们也算是开了眼界。
不亏。
这第一批还不能从事生产，还要等到灯芯被研究出来呢。
到时候看看这第一批的电灯卖的好不好。
若是卖的好，他们在第二批招商的时候，不管如何，都要抢到许可证。
……
“诸位，既然这风能可以转为机械动能，然后再由机械动能转化为电能。”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逆推一下呢？”
“上一次，我们讲述到了能量守恒定律，那么，根据能量守恒定律的规则，我们是不是可以把电能转化为机械动能，再转化为风能呢？”
陈平安课堂又开课了。
虞昶等人听着，只觉得豁然开朗。
是啊。
既然可以把风能转化为机械动能，再把机械动能转化为电能。
是不是可以反着来？
把电能转化为机械动能？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把电能转化为机械动能呢？
明明有着机械动能可以用了啊？！
虞昶在思索了片刻之后，就直接提出了这个问题。
“老师，我们是把风能转化为了机械动能，最后转化为电能，可就算是逆推，把电能转化为机械动能，可是在一开始，我们就得到了机械动能了啊？”
“电能转化为机械动能，岂不是多此一举？”
“还是说，这样的转化，可以方便做很多人力产生的机械动能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随着虞昶这么一问。
两百多名一起听课的工匠们，顿时豁然开朗了。
是啊！
我们原本就可以产生机械动能的，而少监说要逆推，要用电能转化为机械动能。
那是不是就是说，电能其实可以更大，可以产生比人力所产生的机械动能更大的机械动能呢？
那么这样的话，用处也就更多了。
陈平安对虞昶赞许地点点头，说道：“是的。”
“非常不错。”
“其实，在这个世上，所知道的，我们可以去掌握，可以运用的最大的能量，就是电能。”
“电能可以让金属丝发热发光，而且，在我们使用鼓风机作为风能的产生之工具的时候，有没有逆推一下。”
“我们用电能来产生机械动能，然后带动风轮呢？”
“若是……我们把风轮换做了另一个工具，比如说，把电能安装在三轮人力车上，这个风轮就能够带动人力车上的齿轮，齿轮带动纽带，纽带带动车轮。”
“这样一来，岂不是不用人力去蹬车，就可以让车自己动？”
“而这个动，是电能产生的机械动力呢？”
陈平安这么一个举例子。
瞬间让所有人豁然开朗。
虞昶只记得瞪大了双眼，只觉得自己好像又打开了一扇门。
不可思议！
当真是不可思议。
若是真的可以做到这一步。
那实在是太伟大了。
把电能装在人力车上面，然后电能产生机械动能，直接带动人力车。
虞昶又想到了什么，提问道：“少监，可是电能必须要有动力源去带动，不然，就产生不了电能了啊。”
陈平安回道：“这就要我们继续研究，如何储存电能了。”
“不然，我们就是在舍本求末，用机械动能产生电能，再用电能产生机械动力，这之间的转化，必定会有能量损耗。”
“虽然说能量守恒定律乃是真理，但是在我们产生机械动能的时候，这齿轮之间的阻力是存在的，再加上，电线之间的电阻也是存在的。”
“机械动能转化为电能，再由电能转化为机械动能，这之间的能量损耗，就会让最开始的机械动能损耗掉一部分，最后产生的机械动能还不如我们一开始所制造出来的机械动能。”
“我这么说，你们听明白了吗？”
众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一头雾水，绕不开这个弯子。
陈平安只能是再讲一边了。
他也知道，现阶段，想要造出来可以储存电能的电池，是不太可能的。
他给这些工匠们灌输了数学和物理学，让他们明白了电力学、动力学、能量守恒等知识点，是真的已经快到了极限。
所以不可能还给他们讲述化学，在没有更高的手工技术之前，化学对于这些工匠而言，可能就是形而上学的东西，根本就无法学会和融会贯通。
但是能量互换这个概念，又不能不讲。
“电力学之中的知识点很多，如何储存电能，是我们最重要的一项事业。”
“若是学会了如何储存电能，当我们需要用到的时候，直接拿来用，不需要临时用风能、机械动能去转化，那岂不是更方便了？”
众人都是点点头。
若是真的可以做到这一步，确实是方便很多。
不需要临时用风能和机械动能去转化，那么，晚上用电灯来照明的时候，就不需要有人蹬着车轮了，也不需要他们拉着鼓风机了。
不仅如此，还可以把储存电能的工具安装在自行车上，想要用就直接用，不用就可以放在那里。
那么，若是这个储存的电能比较多的话，人也就不需要去蹬着脚踏。
出门是不是更方便，也更快捷了？
若是电能产生的机械动能比较大，是不是可以拉动更多的人？
又或者……直接装在舰船上面，由这个储存电能的装置提供机械动能？
而这个机械动能要是比人产生的机械动能还要大，是不是可以让舰船在海上行驶的更快了呢？
虞昶顺着陈平安提供的思路，一下子就想到了更多种可能。
这才是真正的学问啊！
其实，这些知识点，在陈平安所在的前世，也不过是高二时期的物理必修知识点。
陈平安前世的高二物理学主要学习机械振动、机械波、分子热运动、能量守恒、气体、电场、恒定电流、磁场、电磁感应、交变电流、电磁场和电磁波。
陈平安的大回忆术，还是能够记得自己当初上课的时候，老师讲述的那些课程，甚至是考试的内容，都可以通过大回忆术来检索出来。
只不过，储存电能的技术含量不是一般的高。
这可不是找一些材料，实验很多次，然后就可以成功的，不是从一个简单的发电装备就可以慢慢地把发电机弄出来。
陈平安自己都不知道电池的组成原材料，就是那种最简单的石墨烯电池，都无法上手给弄出。
石墨烯电池的主要原材料包括石墨烯、锂离子、碳以及可能的添加剂。
石墨烯是碳的同素异形体，而仅仅是这个就没办法做出来。
更别说锂离子了。
石墨烯电池利用锂离子在石墨烯表面和电极之间快速大量穿梭运动的特性进行开发。
锂离子在电池充放电过程中，通过在正、负极材料中的嵌入和脱出来完成充放电过程。
还有添加剂，比如导电剂、粘结剂什么的。
陈平安也就记得课本上提到过，但是那时候，他自己也没怎么去深入研究。
毕竟……谁知道自己会穿越了呢？
做不到是做不到。
但是提出来这个设想，并且是实际上可以做出来的电池，也算是留下了课题。
十年做不到，那就二十年，二十年做不到，那就三十年、四十年……一百年！
陈平安已经种下了科学的种子。
就算是往后中原再怎么动荡，那也不可能放着这么好的科技不去发展吧？
没道理，大唐的百姓们都用上了电灯。
结果一场动荡之后，下一个王朝，会不去用电灯，而是倒退回去，用上油灯。
任何一个开国皇帝，应该都想要立下万世之功，都想要做的比历史上的那些皇帝要好。
这样……他才能证明自己。
所以，种子已经种下了。
剩下的就是生根发芽，最后成长起来，开枝散叶为参天大树。
能量转化的设想有了。
如何储存电能，对于将作监的工匠们来说，又是一个难题。
陈平安没有选择继续讲述下去。
什么锂离子之类的关于分子、原子、离子这些知识点，要留在以后的以后。
现在嘛。
还是先找到了合适做成电灯灯芯的金属丝再说。
一步一个脚印。
不能把步子迈得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