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出去了,也算是清了场。
朱红玉坐在凳子上,看着穿着崭新道袍的两个人,本应该是皆大欢喜的日子,谁知道斋堂却在这个时候耍起威风来。
道一句:让人恶心。
其实朱红玉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个时候安慰两个人也不是,骂斋堂的做法恶心更不是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事情看上去的确简单,但事实的背后并不简单。
三个人沉默了很长时间,但是金元景的心情显然还不错。
“润夜,没有必要为这种事情生气,这才哪到哪?我在榔梅祠的时候,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我长久的生活在阴暗之中,就像是一颗灵芝一般,再多受一些阴暗也没有问题。没有必要为我的事情不愉快。”
润夜心疼的看着金元景,心里愤愤。
“原本,我只是一个桃花村的小道士而已,这些大庙的规矩我从来没有修习过,师父也曾给我说,守住了三官庙就不要去别的地方了。我哪里知道竟然是这样的险恶。”
金元景苦笑了一声儿。
“这才哪到哪,试探试探而已,还没有对咱们动真格。不过……咱也不是束手就擒的人,若是将这件事给忘了,他们就会一位我是弱主,就会变本加厉的为难咱们,庙里面内外不安,就会有人想着抢我的位置。”
金元景的话到底是看透了,他在榔梅祠那样的环境中待过又怎么会不懂,他太了解这些人的脾气秉性了。
遇强则弱,遇弱则强。
朱红玉看着金元景着实心疼,道:“你倒是看透了这一切,有没有一个具体的法子想着处理一下?”
金元景思索了一番,道:“昨天我和润夜聊天,润夜说张愈虔在临走之前给他留了两个人,让我去见见他们。下午我先收拾了斋堂,而后就去拜见这两位老修行。”
朱红玉点了点头,莞尔一笑,若有所思。
润夜看着朱红玉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怎么了,担心我们?”
朱红玉点了点头,而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哎,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到底……到底……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继续等等看吧。”
金元景笑了,心想哪里是坏事。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红玉,我在榔梅祠的时候做梦都在想哪天有一个自己的庙。这庙不可能永远住我一个人,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以后庙里面有了道士怎么管,到底你圆了我的梦我应该谢谢你,至于其余的,不去想。”
润夜知道这话也不能再聊下去了,道:“红玉,你现在在朝云观不方便,你若是真的不想回家,今天先出去,到明天让金元景给你开一间单房出来,与那些王公贵族住在一处,说是过来炼养其实不就是玩嘛,现在这庙是他的了,你玩到什么时候都行。”
朱红玉听到润夜的说法也是笑,一边生出来无限的感慨,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从今天开始,润夜再也不是那个润夜,金元景也不是那个金元景了。
她看着金元景又看着润夜,知道他们还有很多后续的事情要处理,也不便叨扰,还是回到家里去看看弟弟妹妹,找一处房产置办了,而后再过问过问家里的事情。
“好了,那你们先忙吧,我回去找我弟弟妹妹了,他们去何处了?”
听到朱红玉要走,润夜和金元景也起身。
这地儿原不是他们的主场,荣心和封崇乐也走了,他们岂有不走的道理。
“走吧,我们一起。”
朱红玉先出了门,而后跟着润夜和金元景。
这一出门,便看见门口站着端阳,看样子是刚刚回了斋堂回来。
与以往不同,端阳平时都是笑呵呵的,可是这从斋堂一回来,整个人都不高兴了。
金元景心疼端阳,赶紧拉起来他的手。
“怎么了端阳?”
端阳看着金元景,满脸的委屈。
“斋堂、斋堂……我去按照您的话回了,斋堂哄然大笑,我不知道他们笑什么,但是知道一定是……不怀好意的。”
朱红玉在一旁听着也恼火,润夜更是恼火。
金元景知道这两个人的脾气冲,赶紧劝住了二人。
“好了端阳,红玉、润夜,二位先下楼吧。我随后去处理后续的事宜,让红玉妥善回家吧,润夜。”
说完,金元景侧过身去,掩饰住自己的难堪。
朱红玉知道金元景会处理好这件事,曾经深深的隐藏在的黑暗之中的人,是不害怕再次陷入黑暗的,因为现在才是光明即将到来的时期。
“好,那我明天过来,听你讲故事。”
说完朱红玉就要走,润夜也不好辜负金元景的委托,走在朱红玉的身后。
整个茶楼原本是热热闹闹的,但因为润夜和金元景的到来被锦衣卫封了楼,所以此时也是空荡荡的,只留下与润夜和金元景相关的人。
朱红玉也没有管其余的事情,走出这茶馆就朝着门外走。
这朝云观是真的大,茶馆就是最远离大门的地方,从茶馆这边走出大门要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得。
锦衣卫见润夜出来,身边跟着一个女人,半晌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润夜没有管这些锦衣卫,直接带着朱红玉朝着门外走。
众人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赶紧组成队伍将润夜围在中间,不让别人看去分毫。
朱红玉和润夜走在朝云观的神道之上,说实话这样被围在中间,是第一次,而且还挺不舒服的。
“我自己出来就好了,你带我出来,别人的嘴里不定出来说出来什么恶心的话呢。”
润夜轻轻一笑,心想朱红玉什么时候这样为他着想了,真是神奇。
“怎么,你这个没心肝的还知道惦记我呢?”
朱红玉也是恼火,道:“我从来都是关心你的,当初……当初谁想到,如今是这样一个结果呢?”
润夜哑然,看着远处。
来来往往的道士穿着道袍,其中有女人也有男人。
男人们倒正常,女人们……涂脂抹粉妖娆异常。
“诶,这朝云观还有这许多的女人呢?”
朱红玉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回答道:“对,有女人,而且数量还不少。”
润夜沉默了,按照他的记忆这朝云观是乾道观,绝对不应该有女人住的,就算是住也在聚仙阁那边,这聚仙阁是专门针对外人开放的炼养之地,所住的大多是王公贵族。
住在这里,是要交一大笔银子的,而且不经常有空房。
也不知道这些涂脂抹粉的女人到底从哪里来,润夜觉得朝云观的事情越来越匪夷所思了。
“你知道不妨给我说说看。”
朱红玉见润夜也是无知,也愿意讲这几天知道的事情说给润夜听。
“说起来也是神奇,虽然朝云观要求居住的都是男人,但是在这个庙宇中存在的‘炉鼎’,何谓炉鼎呢?封崇乐给我解释的是,很多道士都找女人进行修炼,而修炼的方法便是男女交泰。与外面青楼的姑娘行男女之事便是肮脏的,在庙宇之中与‘炉鼎’就是干净的。所以朝云观在张愈虔的手底下,养了一大批这样的‘炉鼎’,你说神奇不神奇?”
润夜听完,面无表情,心底里面是波涛汹涌。
他也不知道怎么评价这种事,是的他现在想骂人,却不知道应该骂谁。
骂那些道士不自重吗?可是这个行为是朝云观默许的。
骂朝云观管理无方吗?但是有不能说是朝云观管理无方,毕竟当初做这件事的是张愈虔。
而张愈虔现在怕是在天上和三官大帝对案呢,看看他这一生到底做了多少对的,多少错的。
哎……
说到底这朝云观就是一个字——乱!
“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恶心。”朱红玉又加了一句问道。
润夜叹了口气,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让我冷静冷静。”
朱红玉听到这话特别无奈,心想润夜也不能像鸵鸟一样吧,遇到了问题不想办法反而是将自己的头埋了起来。
“说到底,这朝云观的整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才能做好这件事。脏是真的脏,可是不能因为脏就不管,否则迟早有一天要酿成大祸。你和金元景再一次管更好,至少皇帝站在你这一边,有再大的事儿也兜得住。”
润夜知道朱红玉的意思,可是他心中是千不想万不愿的做这件事。
他……生活在安全的地方太久了,三官庙、桃花村,从来没有这样复杂的事情。
从小到大,没有人教给他如何料理这样一个庙宇,还能变好吗?
两个人缓缓的走着,穿过整个朝云观。
朱红玉看着白天的朝云观,才觉得气势恢宏。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远处有湖泊和长河,仿照有江南园林的气势,但更有皇家宫观的气派。
长桥卧波,複道行空,走过几步就是几间院落,也不知道这些道士生活在这个地方是怎么不迷路的。
润夜也是看风景,他知道大门在哪里,也知道怎么将朱红玉带过去,可是这朝云观,他真是没有参观得完。
“真是壮观啊!”
朱红玉感慨了一声儿,润夜没有反驳。
“我要是一开始十二岁的时候便留在这里,估计如今也是第二个封崇乐了。”
润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轻松,不见是有什么心酸回忆的样子,朱红玉也放心了不少。
“这都是你的,要勇敢的拿到自己的手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