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声,把苏静云吓了一跳,只因那嗓音着实沙哑得厉害,她忙抹了把泪,又倒了杯茶水,递到瑶妃唇边:「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瑶妃躺了好几天不能动,也没进食,此刻醒来,全身酸软,喉咙也火烧火燎的,一连喝了三杯才觉得舒服了些。
女官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她猛地上前两步,看着活生生的瑶妃,眼泪滚滚而下:「娘娘!」
瑶妃柔声道:「让你们忧心了。」
女官咬着唇,一个劲儿摇头。
瑶妃问道:「我假死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女官正要禀报,却被苏静云打断了:「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得先找地方避一避。」
瑶妃道:「我宫里有处密室,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有人逼宫?」
苏静云道:「太子带人打进来了,夫君叫我带母妃避一避。」
瑶妃沉吟片刻,道:「清荷,你带云儿去我的练功房里呆着。」
「那您呢?」
「我过去看看。」
苏静云忙道:「不可!」
「嗯?」
「母妃才刚醒来,不宜操劳,还是与云儿一道先避一避吧。」
瑶妃摇头:「我不放心。」
「夫君他早就料到了今日之事,亦有部署,您眼下最要紧的是调理好身子,几日不吃不喝,得好生养一养才行。」
「宁昶他身子骨儿才刚好了些,我还是亲自去瞧瞧,万一有什么,也好……」
「没有万一!」苏静云道:「母妃,我给您餵解药,不是为了让您去冒险的!」
瑶妃一顿,许是难得见到苏静云愠怒的模样,不由问道:「那依云儿之见,我该如何?」
「跟我一起躲起来!等相公成事之后来找我们。」
「你觉得今夜,宁昶能成事?」
苏静云毫不犹豫道:「能!」
瑶妃轻轻笑了,她抬手抚了抚苏静云的脸:「你比我这个当娘的,好太多了。宁昶能娶你为妻,是他之幸。」
「怎么会!在夫君眼里,母妃亦是最好的娘亲!」
「是吗?」
苏静云重重点头:「是的!」
「那我更要帮他了。」瑶妃说着,伸出食指挡在苏静云面前:「他当我是最好的娘亲,我却没有做好一个娘亲。为了复仇,我眼睁睁看着宁昶被害,若非遇见你,若非遇见言神医,他的身子怕是都好不了。今晚是他最重要的时候,我又岂能不助他一臂之力?」
眼看着瑶妃就要离去,苏静云气急:「母妃!您怎能如此任性!您想复仇就复仇,如今想当慈母就当慈母,可曾想过殿下?昔日他年幼之时,您不肯庇护他,如今他羽翼渐丰,足够独当一面,只想您好好活着,您却非要上赶着送死!」
这话颇有些大逆不道,瑶妃动作一顿,一旁的女官亦是面露惊讶,似没料到素来温柔恬静的人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苏静云见状,一字一句道:「您执意要去,到底是一心为了夫君大业,还是想要亲眼看到、乃至亲手手刃仇敌?」
瑶妃抬眼,看向苏静云。
苏静云面容沉静,目光沉沉:「您若执意要去,云儿无力阻拦,只是,再也无颜见殿下。」
……
御书房外,乌泱泱围了一大片人,火把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地上大片大片暗红色的血迹,昭示着不久前的恶战,直叫人触目惊心。
御书房内,太子软软倒在一旁,脸上身上血迹斑斑,若非胸口还在起伏,怕是要被怀疑已经没了气息。
皇帝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良久,才开了进口,嗓音有些沙哑:「宁昶。」
「儿臣在。」
皇帝深深看着这个儿子,他的眉眼同瑶妃如出一辙,只是没有继承瑶妃温雅的好性子,一直冷冷清清,拒人于千里之外,好似什么都没放在心上。哪怕几次三番被人毒害,哪怕被告知活不了多久,也没见有什么情绪,活得不像个人。
即便是眼下,他干着最大逆不道的事儿,也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朕低看了你。」
「父皇没有看低了儿臣,父皇只是觉得儿臣式微,掀不起风浪罢了。」
皇帝:「朕已经命人立圣旨,待朕百年之后,这皇位、这江山都是你的,你何须如此迫不及待?」
「父皇似乎忘了,自儿臣出生的那日起,您就说了这番话。」六皇子缓缓道:「若您当真心如所言,又怎会对我娘下毒,对我下毒?」
皇帝的眼皮跳了跳,他没想到六皇子居然连这事儿都知道了:「对你们母子两下手的是淑妃!朕碍于太后的情面,才一直没有处置。」
「父皇知道母妃是为了给苏将军报仇才肯入宫,所以您宠着她,又防着她。」
皇帝怒道:「我对瑶儿的心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父皇。」六皇子淡淡道:「让位吧。」
皇帝好似被掐了脖子,面色都涨红了,气息也粗重起来,良久,他道:「朕若是不呢。」
「父皇命人拟的诏书已经写好了,就在儿臣手里,父皇莫非是想圣旨变遗诏?」
「你敢!」
第144章 新皇
「你敢!」
六皇子静静看着皇帝, 无声地回应着,他敢还是不敢。
皇帝用力闭了闭眼,目光从六皇子身上挪开, 缓缓扫过他身后,看到昔日忠心耿耿的老臣们都站在了六皇子一边,皇帝的面色渐渐变得铁青,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平日里对党派之争不屑一顾的人, 竟然不声不响就跟了六皇子, 甚至不惜犯下这等大逆不道株连九族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