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李家欢笑与泪水来回交织,但最终,却又化为了沁人心脾的欢笑声。
唯一独苗的儿子,不仅活着回来了,还升官发财——
苦尽甘来啊。
奈何,李家这宅子着实太小了,全都加起来,已经四十多号人,差点就把这农家小院给挤爆了。
好在不论是三姑、月姬、芍药她们这些大些的女人们,还是金爷的那两个漂亮的‘别宅妇’,亦或是那二十个小丫头,都是苦日子里过来的,自不会将就不成。
次日一早,昨晚在院子里搭了个小窝棚将就一宿的李长寿,便是早早起身来。
跟本能的起的最早的三姑招呼一声,简单洗刷一番,便是独自出了门,来到了村后的一座小山包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周围的风景。
昨晚时,与马友书的扯淡,李长寿已经更为通透的了解了当下毛文龙的屯兵政策。
饶是李长寿也不得不佩服,毛文龙却有大将之风。
但。
具体到李长寿本身,这个政策,跟牢笼般的桎梏也没有什么分别的。
最简单的一点。
若是李长寿没记错的话。
今年下半年,可能都用不了下半年,此时在后金气势正盛的阿敏,便会接连对宽甸、铁山、包括朝鲜发动攻势。
铁山看似是朝鲜的土地,又有大江阻隔,似乎是个理论上的‘安全区’。
却别忘了。
这巍巍鸭绿江,天冷了是要封冻的……
那时,这个大江两岸,跟平地又有啥区别?
所以,让李长寿彪呼呼的在这里死守军屯,那是绝不可能的!
纵然这会违背毛文龙的意愿,遭遇到很多阻力,却也决不能阻挡李长寿求活的决心!
说白了,政策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有着昨晚与马友书的交流,李长寿已经明白,只要会玩又有银子,这其中,还是有着很大操作空间的。
但这是长远之计了,目前李长寿最需要解决的,俨然是李家宅子太小的问题。
而且。
似是可以把这事情,与在这蛤蟆村踢出第一步,很丝滑的连接起来嘛……
想着。
李长寿不由将目光移向了南面的远方。
在他视野的尽头位置,便是连绵的蔚蓝色大海。
而在海边,却是七七八八的横亘着许多零散的建筑群。
那里,正是东江治下的盐场之一。
想想毛文龙也是不容易,这么大的摊子,朝廷给的饷却不及辽西十分之一,自然要想办法开拓财源了。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在海边,盐场自是最好的开源方式了。
像是眼前这样的盐场,在附近还有很多,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东江的核心产业了。
不过眼前这盐场规模不算小,周围村子的壮劳力,包括女人,有事没事都经常去干活,补贴家用。
就算是出战时的冷清时候,怕是也得有四五百号常驻工人的。
放眼整个铁山,怕都算是大规模了。
而恰巧,这盐场周边,都算是他们蛤蟆村的地……
李长寿的目光,随之也汇聚到了盐场到蛤蟆村中间位置,一个有很强汉文化风格、却又有不少朝鲜风格的破土地庙上。
转而,李长寿的嘴角边不由微微翘了起来。
……
“啥?”
“二子,不是,李副把总,你,你想包下咱庄南头的那个土地庙开鱼馆?”
不多时,‘村长’马友书的家里。
看了看李长寿提来的怕至少得值一两出头的礼物,又看向始终挂着淡淡笑意的李长寿,马友书老眼都快瞪大到极限了。
“正是,马爷,这事儿,还得劳您多多费心那。”
李长寿笑着对马友书拱手。
“哎,二子,你,你虽然升了副把总,跟老头子我也算是平辈了。可,老头子我究竟是长辈,还是得拉你一把不是?我知道,你现在升官了,怕也发财了,军务又没有安排妥当,想置办家业。可……”
马友书语重心长:“二子,你得明白,这买卖不好干那。贸然去这海里打渔,那可是会死人的哇。还有,你以为,咱们周边这些苦哈哈,又有几个,能到你的馆子里吃鱼?哎,还是年轻啊……”
看着马友书一副要压过李长寿的说教模样,似是在为什么打着埋伏,李长寿却没有丝毫的生气,虚心受教。
倘若他李二真被马友书这种小手段就给压住了,那还混个鸡儿啊。
又凭什么,跟那些天下枭雄们竞争?
待马友书说累了,李长寿这才不疾不徐的又掏出了一两多碎银子,摆在了马友书面前,温润道:
“马叔,您说的我都记下了,但这鱼馆,我非开不可!另外,我还准备在那土地庙附近,新修一套宅子,就十两吧。马叔,您得帮我啊。”
“十两?这个……”
马友书皱着个老眉头,眼珠子贼溜溜转动着,看似还下不定主意,然而,那等农民式的狡诈,已经是说明了他的态度。
……
“啥?”
“哥,你,你要在那土地庙跟前开鱼馆,还要修宅子?”
没屁大的时辰,李长寿这边回家还没吃上口热饭呢,他要开鱼馆的消息,已经是满城皆知。
墩子满头大汗的急急便找了过来。
但李长寿只瞪了他一眼,他登时便老实了,不敢再多话。
李长寿跟墩子自不须墨迹什么,一把拉过他,贴着他耳边低低道:“这事儿,别多嘴,等弄好了,让你娘你姐你妹,都去鱼馆帮忙!赶紧吃饭吧。吃完饭跟我去办正事!”
“哦……”
可怜的墩子,威势还没开始往外展露呢,就已经被李长寿湮灭在萌芽。
而吃着饭碗里的香喷喷的咸鱼与腌菜,墩子转而便将刚才的怒火忘到了九霄云外。
嗯,真香。
“二子,不是,李副把总在家吗?”
“李副把总,我是你张婶啊,你小时候还天天跟我家二丫头一起玩呢。”
“李副把总……”
可李长寿这一顿饭还没吃完,门却已经让人给堵了。
‘哗啦啦’一大通,也不知道是从那里冒出来的七大姑八大姨,一双双目光,如狼似虎的便盯上了他。
墩子哪见过这等场面?
一时头皮都止不住发麻,饭都顾不上吃了。
但他虽是害怕,却究竟是成熟了,并没有退缩,忙是看向了李长寿。
李长寿一时也有点懵,这是怎个情况?
但片刻,他便稳下来,对墩子使了个眼色,便是昂首阔步的朝着人群迎过去,笑道:“诸位叔伯婶子,不知您诸位一大早便来找我,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