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人怎有空来咱们蛤……呀,居然是李小二,这,这……”
“哇,真的是小二子啊……”
“小二子,这,这是咋回事哟?你爹的恩赏不是还没下来吗?你怎的竟是副把总了?”
“哎,本以为李家已经没落了,现在看,这是又兴旺起来了哟……”
如同后世差不多,村口这等要地,俨然都是老头老太太们的天下。
只是这些‘老头老太太’,远比后世的要年轻太多了。
看到李长寿一行人,刚开始他们还都很紧张,但随着有人认出了李长寿来……
好吧。
李长寿便已经是副把总,也得好好伺候、招呼着这些长辈们。
“诸位叔伯婶婶,就是这般,得亏是小二我运气好,立下了些功绩,又有父亲的面子在,得到了贵人的提携,便是这般了……”
李长寿不厌其烦的几乎挨个对众人解释,并且连连拱手作揖的行礼。
这也让一帮老头老太太们一个个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直各种夸赞李长寿懂事,李长寿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李长寿前途无量……
瞧见没。
人家李小二就算升了副把总,已经是贵人了,可也没忘本那。
“二子——”
而正当李长寿疲于应付这帮比鞑子还难缠的‘大军’、迟迟脱不开身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声极为熟悉的焦急呼喊。
李长寿机灵之下,忙是急急看过去。
正看到——
一个一身破败灰布衣、明明五官还颇为年轻、脸上却是布满了诸多褶皱,乃至头发都已经大半花白的老妇人,正在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清秀少女搀扶下,满眼红肿的急急看向这边。
不是李长寿的亲娘崔氏,与亲妹子三丫儿,又是何人?
原来是有小孩子,早已经提前跑了腿,跑去李长寿家里,告知了崔氏和三丫李长寿回来的消息。
“二子,二子,是你吗?是你吗?是我的二子回来了吗?”
眼见李长寿还在发呆,崔氏也急眼了,本就红肿、几如快要哭瞎的眼睛,泪水再次止不住的翻涌出来。
三丫也差不多模样,已然泣不成声。
“轰隆!”
一瞬间,李长寿恍如遭遇闪电重击,周身陡然恢复了知觉!
他也来不及理会周围众人了,忙是快步冲上前去,‘扑通’一声,浑然不顾地上脏兮兮的泥土会弄脏他崭新的官袍,直接重重跪在地上,‘砰砰砰’便是对崔氏磕头道:
“娘,是二子,是你的二子啊。二子回来了,二子活着回来了啊!”
“哇——”
崔氏和三丫再也绷不住了,直接死死的将李长寿抱在怀里,母子三人旁若无人,抱头痛哭!
周围人本来还在说笑,但转而,便再也笑不出来了,泪水开始不要钱的蔓延开来。
是啊。
人家李小二有本事,不仅活着回来了,还升官发财了,可,自己的亲人呢……
痛哭之间,李长寿虽是止不住的难受,但也不知怎的,或许是感觉到了血脉相连的温暖,他的心胸,却也逐渐开始无限宽阔起来!
前世,因为父母都是建筑工,早年因为事故不幸早亡,他李长寿,只是孤家寡人一个。
无数个夜晚,无数个梦里,都是在湿透了的枕头上惊醒。
此时,也不知是融合还是重叠,让的李长寿的灵魂,恍如都找到了归宿……
“李小……不是,李副把总,你,你这是怎的情况?回村里,怎的也不提前说一声呢……”
这时,又是一群人‘呼啦啦’过来。
相比于周围的老头老太太们,他们的衣衫明显要光鲜一些,为首一人,赫然是一身略有些旧的把总官袍。
正是此时‘蛤蟆村’的村长兼军事长官马友书!
毛文龙当初在编制这些村庄的时候,自然是按照军事规格来的,实际操作也是这般。
但。
这里究竟是朝鲜的土地,大明作为宗主国,很多东西,还是要留点分寸的。
便是以什么刘家庄、马家庄、李家庄等各种俗名来命名。
实际上呢,不过掩耳盗铃罢了。
至于周围的朝鲜人……
怕也只有鬼知道,他们到底去哪儿了……
“娘,别哭了,马把总过来了。儿子这次不仅升了官,还带回来很多人,咱别让人看笑话哟。”
李长寿这时也回过神来,忙是招呼老娘崔氏。
饶是崔氏此时的状态很不好,但究竟是总旗的老婆,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自不可能让儿子丢了人,忙示意三丫把她扶起来。
李长寿忙和三丫一起把崔氏扶起来,又摆手招呼还在后面傻愣着发呆的三姑她们过来帮忙,也与崔氏和三丫熟悉下,便快步朝着马友书迎上去:
“卑下李长寿,见过把总大人!”
“咳~。都是一家人,客气个甚?二子,怎么样,前方战事可还顺利?”
马友书虽还将李长寿当做原先的那个啥也不懂的小屁孩,可,有着李长寿身上崭新的官袍映衬着,他也只能强撑着,以同级之礼,跟李长寿说话。
李长寿与马友书寒暄了一会儿,心中也更透彻了毛文龙这个体系的构架。
像是马友书这种把总,名为战兵序列,实则,已经是转化为传统屯军了。
到真正上战场的时候,还是老一套的‘拉人头’,各家出人。
现在想想,这等明显不太完善的制度,滞后性虽是很大,也不会太公平,却是够稳定呐!
只要有这些屯军的骨架在,便不愁着没有兵源,更不愁新附的流民得不到安置。
都在碗里呢。
“二子,咱爷们也不说虚的,你此役,到底立下了多大的功哇,竟然一步到副把总了?”
这边,马友书也不想再跟李长寿兜圈子了,直接正面问出了他最关系的问题。
毕竟,这将直接关乎着他以后的位置,乃至,不定还能因为李长寿的功绩,往上提一格。
又岂能不关心?
“呵呵。”
李长寿这时早已经擦干了泪痕,笑道:“马把总,倒也并非是多大的功绩,只不过是斩杀了一个鞑子的领催而已。哦,对了,那鞑子领催,好像是大鞑子阿代的心腹!”
“啥?”
“这……”
看着李长寿如丝般顺滑的凡尔赛,马友书想说些什么,却直接被卡住了嗓子眼,说不出来了……
这他娘的。
还真该着是这老李家的造化啊。
就李长寿这瘦不拉几的小身板,竟然,斩杀了一个鞑子领催,还是让众人闻名都丧胆的阿代的心腹……
周围众人也都是目瞪口呆。
“哎,马爷,这事吧,若只是论功绩,我也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说起来,都是我爹和我哥的情面罢了。我也没想到,陈继盛陈副将,竟然与我爹是旧人。喏,陈副将此役,还特地给我娘写了一封信,说以后有空,便亲自过来看看我娘这老嫂子呢……”
正当马友书还沉浸在震惊之时,李长寿又慢斯条理的拿出了一封信,摆在了马友书眼前。
“陈,陈,陈继盛陈副将?!”
马友书还是认几个字的,穆然看到了信封上熟悉的印章,整个人登时直如遭到了雷击!
他虽早就知道,李长寿的父亲李福泰,极为勇武,是泥汤子里摸爬滚打出来,资历很老。
却又怎想到,他居然跟陈继盛陈副将,还有这一层关系……
这……
这老李家,怕是真要发达了,他姓马的,以后怕是都得乖着点来讨巧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