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高铁站。
连栀松开行李箱,和面前高挑妩媚的女人抱了个满怀。
“表姐,好久没见到你了,比上次过年回来更漂亮了~”
连栀是个黏人的性子,和宋晓桐又是从小相伴长大。时隔半年不见,一上来就挽着她的手不肯撒开。
“这快成年了就是不一样,都长成大姑娘了。”
宋晓桐打量着一身浅蓝吊带裙的表妹,腰肢纤细,曲线精致。
比起过年时扎着马尾,穿着校服的青涩模样,如今五官渐渐长开,初显几分少女长成的明媚。
“我给你买了不少化妆品,是不适合么,怎么没见你用?”
宋晓桐看连栀只涂了口红,有些疑惑。
“我找教程学了,但不太会……”
连栀赧然道。
不是她不想学,而是那些十八般化妆刷让她眼花缭乱,手又笨得很,不是这里没抹匀,就是那里太浓了。
勉强试过几次后,她索性放弃了挣扎。
宋晓桐笑得毫不留情:“别担心,我这几天顺带教教你。马上就是大学生了,怎么能不会化妆呢?我们栀栀这么好看的脸,画给自己看不好吗?”
坐上宋晓桐的副驾驶,连栀看到面前正对的情侣熊猫摆件,后知后觉:“桐桐姐,要不我坐后边去?”
这副驾驶应该是男朋友的专属位置吧。
她高中忙着学习,连宋晓桐都没见过几面,更别提她的男朋友了,也不知道对方的性格怎么样。
宋晓桐瞥过来一眼,“没关系,他不敢介意”
连栀下意识摸了摸鼻尖,颇有几分心虚,索性打开手机转移注意力。
她今天赶高铁起了个大早,快到高铁站时,才刚六点五十。
和“笙箫”互道了早安后,得知对方早上有个会议要开,便识趣地没再打扰她。
手机页面的消息弹得突然。
【笙箫】:“到a市了么?你表姐接到你了?”
连栀偷瞄了眼认真开车的表姐,不露痕迹地偏了偏屏幕,一脸正经地打字回复。
【连理枝】:“到啦!现在坐姐姐的车先去放行李~[猫猫乖巧]”
【连理枝】:“姐姐的会开完了吗?[探头]”
对方回得迅速而简短:
“没有,休息几分钟再继续。”
连栀抿了抿唇,努力将溢出眉眼的雀跃情绪收敛起来。
早上十点半,两人回到宋晓桐的单身公寓。
临近市中心的二室二厅,地段自然算不上便宜。
连栀看到玄关处摆着男士拖鞋,以及茶几上的情侣水杯,但其余地方并无同居的痕迹,不免好奇。
“表姐,你们平时不是住一起么?”
“他住对门。”
宋晓桐将酸奶递给她,指了指门外。
“栀栀,等你以后谈恋爱了,也不要立刻同居。彼此先保留一定的个人空间,慢慢观察对方是不是真的适合你,懂么?”
宋晓桐和连栀的关系胜似亲生姐妹,也曾听过妹妹那段青涩的网恋经历。
她自然再了解自家表妹不过。虽然在感情上算是开了窍,但现实里从不曾真正接触过这些,难免担心她被人轻易哄骗了去。
连栀愣愣地点头。
“再休息一会,趁着日光好,我们去逛逛古巷,那里拍照挺出片的。”
宋晓桐捏了捏她的脸,转移了话题。十八岁果然正是青春的时候,脸上都是胶原蛋白,“打扮得这么漂亮,可不得拍个几十上百张的?”
“好~那今天就要麻烦宋大摄影师教我拍照啦。”
c市,瀚华新府。
一人一猫面面相觑。
萧予笙正襟危坐,一脸肃然地看着航空箱内巴掌大的小奶团。
小布偶缩在角落里微微瑟缩,时不时抬头,四目交汇的刹那,又迅速躲开视线,一副怕人的胆怯模样。
“喵呜?”
萧予笙抬起纤白细腕,试探着想摸摸她,努力夹出轻软的猫叫,与平日的正经清冷相去甚远。
“糯米?”
她又试探着叫了一声。
湛亮透蓝的眼瞳望过来,带着怯生生的水润,瞧得萧予笙心都软了几分。
“糯米”这个名字是半小时前刚定下的。
她在宠物店见到被送来的布偶猫,在航空箱里不声不响,窝成方正的小巧一团,像白软粘黏的糯米年糕。
本想叫年糕的,赵漾在一旁插了话。
“奶油的有一只崽崽叫了年糕,可不能差了辈分,不如叫糯米吧?”
说罢,赵漾又逗了逗怀里的宝贝女儿:“宝宝,你说呢?”
“喵呜——”
母女俩达成一致,两双亮晶晶的眼睛望向萧予笙。
萧予笙也觉得糯米这名字不错,乖巧具象,她平日也爱吃,便拍板定了下来。
如今将猫接回了家里,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的拘谨。
不过巴掌大的一团,要是摔了磕了可怎么办?
她犹豫半晌,在原本铺好的猫窝旁又围了一圈软垫,将糯米从航空箱里抱出来,略微僵硬地放进猫窝里,掀起淡粉薄被的一角盖在它身上。
还未长齐的细软白毛被遮掩大半,只剩小巧精致的脑袋露在外边,怯生生地看向她,显得更加乖软。
“你乖乖待在这里,我去给你做吃的,好么?”
萧予笙蹲下身来,用温热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糯米,转身去厨房给她冲泡奶粉。
一早就烧开的热水晾至45c,沿着杯壁缓缓注入奶瓶里。
萧予笙摇着奶瓶,余光瞥到橱柜。透过明晃晃的玻璃,里面单独归置着一整排粉嫩鲜亮的可爱餐具,从奶瓶到食盆,大多是赵漾买了送来的,说什么小姨给奶糕的见面礼。
猫咪形状的勺柄和陶盆,与简约瓷白的碗碟邻橱而居,倒也透着几分奇妙的和谐融洽。
她晃了晃神,轻笑。
如浓云缝隙处投下一束暖辉,终年落雪的千仞险峰漾开暖意。
家里多出一个“人”的感觉,倒也不错。
古巷里青砖黛瓦。
穿过主干道的仿古美食街,宋晓桐拉着连栀进了七拐八折的小巷里。
巷子不算逼仄,但也只多容纳两三人并肩通行。
过了正午,阳光落不进巷子。粉墙黛瓦,墙角苔绿,透着几分难得的夏日荫凉。
路上是一尺见宽的青石横条,经年的凹痕深浅不一,但无一例外被岁月打磨得润滑。
连栀抬眼看向巷尾处,凌霄花于枝蔓间攀墙而生,午风轻柔,光影绰约。
她以往未曾来过这里,却再眼熟不过。
苕之华,芸其贵矣。
“笙箫”前年六月份发过一条博文,配图正是她眼前的这幅景象。
光阴流转,四季轮换。
按下快门的刹那,连栀心里泛开别样的滋味。
她是否也算与对方的过往,拥有了短短一瞬的错位交叠?
逛完已是傍晚,排着长队买了两份梅花糕,外脆里糯,豆沙馅甜而不腻。
连栀拍照发给“笙箫”。
对方隔了几分钟才回复,“我也吃过这家,豆沙馅有点甜。”
刚出炉的梅花糕握在手心微烫,思绪携着热气飘散开,连栀一时走了神。
原来她也吃过一样的小吃么。
方才排了近二十分钟队的不耐一扫而空,连栀忍不住嘴角上扬。
宋晓桐观察了妹妹大半天,见她又抱着手机傻笑,心里早已猜到了七八分。
夜灯初上,不远处人头攒动,两株枝繁叶茂的老榕树周围熙熙攘攘。
宋晓桐指给连栀看,“那边是许愿树,上面可以挂祈福牌,求平安、事业、姻缘都还算灵验。”
她意有所指道。
白皙的耳根微微泛红,好在有夜幕遮掩,不算太过显眼。
“那……我们去看看?”连栀故作不经意地说。
宋晓桐忍住笑意,“好呀。”
白皙的指节上勾着嫣红细绳,坠下一块三寸长的祈福木牌。
连栀琢磨着要往上面写些什么。
求财,她不需要。学业,她也刚高考完,成绩很满意。
要……求姻缘么?
宋晓桐已经写完了,看她半天没动静,拎着墨迹未干的祈福牌凑过来:“栀栀,怎么还没动笔呀?是没想好写什么吗?”
连栀点了点头。
“心诚则灵,写你心里想的就可以了。”
宋晓桐将手里的小毫递给她,而后低头给男朋友发消息,很是贴心地给连栀留足了发挥空间。
连栀生疏地握着毛笔,小时候在隔壁老中医家学的三脚猫水平早丢了个一干二净。
但仍是一笔一划地认真写下两行字,眉眼间透着几分肃然虔诚。
“祉猷并茂,风禾尽起。”
顿了顿,毫尖落下,在角落处留下一个小小的“笙”字。
她提起祈福牌,迎着夜风吹了几分钟。
等墨迹干得差不多了,连栀回过头瞄了一眼宋晓桐,见对方在和男友发语音,悄悄舒了口气,踮脚将祈福牌挂在了榕树半高处的枝桠上。
给红绳系结时,指背无意间碰着旁边的木牌。好在那枚祈福牌不是新挂上的,不至于将别人的字迹蹭花。
微风轻抚,枝叶簌簌,满树的祈福木牌也随之轻晃。
某处枝桠上,两块邻近木牌一新一旧,几经风吹,红绳恰巧缠绕在一处。
今晚新挂上的那块字迹清秀,仍残留着浅淡的墨香。
另一块红绳稍稍褪了几分鲜亮,想来是已经挂在此处几年了。
朦胧月色中,洒脱飘逸的字迹清晰可辨:
“百事从欢,流年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