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眼下节骨眼儿，凑聚起来的永乐朝廷，广招天下贤士。
可半年过去了，人员还是严重缺乏，许多岗位空无一人。
所以，许多政务拖沓，工作效力十分低下。
看着大殿上朝臣们吵来闹去，刚晋升为三品詹事的徐钦看不惯，他出列并毫不客气地谏言道：
“陛下，以微臣之见，朝中诸公要是能把争吵的劲头，都用在处理政务上面，也不至于积压了那么多朝政事务。”
众臣听罢颇为惊愕。
你这小崽子，敢得罪大殿上文武百官，真以为自己腰板硬了？
兵部尚书茹瑺首先跳了出来。
他对上次兀良哈事件，以及江防军和丘福事件，一直耿耿于怀。
徐钦绕过兵部直接找得皇帝投名状，害得他遭了皇上一顿怒斥，说他失察，差点官职被撸。
“徐詹事，你的东宫詹事府和通政司，每天办了哪些政务，有哪些政绩？就敢对各位大人指手画脚？”
徐钦闻言立刻回击道：
“茹大人，你这就不讲理了。”
“年前陛下已降旨，元年起始，各臣公必须尽忠职守，整顿朝纲，恢复经济民生。”
“东宫詹事府筹措教育，注重人才培养，成立矿务公司搞经济民生，通政司接各地的奏疏题本，比往年多出好几倍。”
“我怕出现疏漏，就分门别类并安排文渊阁大学士们，做了统计梳理。”
“递给宫里多少，陛下御批多少，交给各部之后，各部又是拿出什么方略，落实了多少等。”
“通政司不是简单分派完事，而是要做好统计，精确计算出奏疏达成率，回馈周期等数据，以便促进朝政健康发展，提高工作效率。”
“这才是通政司该做的事情，不然陛下询问，说通政司究竟干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吃干饭的，我也能交代一二。”
徐钦长篇大论一通，里面夹带着不少现代管理学概念和这个时代的新名词。
这让在堂的所有人，都听得是云山雾罩，似懂非懂。
茹瑺早就见识过小崽子绕口令式诡辩，他才不管徐钦这套路，大声道：
“徐詹事，你做这些要干嘛？分明是在监督各部属衙门做事嘛！你哪来的胆子，敢把自己凌驾在朝堂之上？”
此话一出，大殿上下一片哗然。
凌驾在朝堂之上，这是什么意思？
“？？？”
“都给朕闭嘴！”
坐在玉墀龙椅上的朱棣，如坐针毡。
“今日朝堂廷议，不是相互指责，这样吧，朕希望尽快落实去年末朝廷确定的土地田税改革制度的推广。”
“摊丁入亩的试点要抓紧落实。”
说到这里，朱棣鹰隼般目光扫向出列的徐钦，“徐詹事，朕任命你为钦差大臣，即日起前往扬州府，淮安府落实推广。”
“臣遵旨。”
徐钦拱手领命。
“应天府也同时开展摊丁入亩，废除徭役试点，这由户部夏大人和应天府尹负责。”
“臣等遵旨。”
夏原吉和应天府尹陈涛，两人应声出列接旨。
……
魏国公府，梅苑。
徐钦拒绝了丫鬟们的服侍，自己穿着出行常服。
“少主是要去东宫衙门吗？”
侍妾巧珍云鬓散乱地起身问道。
“不去东宫。”
徐钦腰间挎上玉带，“出发之前去天界寺拜访一下大师，他节后几乎没在朝堂上露面，昨日是永乐元年的第一次廷议，他居然没出席。”
“据大内宦官说，他好像是病了。”
巧珍伸手帮着理着衣襟，小声道：
“姚大师都快七十年的人了，眼下倒春寒，早晚温差大，容易得风寒。”
“那么大把年纪，理应在屋里歇息，颐养天年才是。”
“是啊。”
徐钦感叹一声，没继续往下说。
姚广孝的心思，恐怕只有他能读懂。
新朝初立，万事开头难，他还是放心不下。
老和尚的梦想，就是辅佐一个强盛的王朝，传承数百年而不衰落。
可老和尚哪里知道，新旧交替，兴衰起伏这是历史的发展规律。
人类社会与自然界的万事生长是一个样，新陈代谢。
徐钦在小牛皮靴子的靴叶里，插上一把解腕刀。
自从古道驿站的遭遇之后，他将匕首插入靴子里，夏天就绑腿。
总之，匕首不离身，睡觉也是。
“这次出门少说一二个月，我带上一坛老酒去慰问下，今日不去就得我回南京再去喽。”
巧珍沉默，就是心里有些舍不得。
现在，她已习惯躺在徐钦怀里，享受作为女人的幸福。
可突然要分开二个月。
“夫君，你自己要保重，尤其是安全。”
“嗯。”
徐钦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出了门。
巧珍送到梅苑门口，看着他骑上小雪驹离开，她才转身回房。
心里一片惆怅。
……
天界寺。
初春气息，已经在这座宁静寺庙里飘散开来。
小沙弥们拿着大大笤帚，正在清扫道路和寺院。
老僧们开始褪掉包裹得很紧的衣衫，开始诵经敲木鱼。
前来祈福的人们，那虔诚神情无不在说明：
春天真的来了！
身着常服的徐钦缓步走到主持门口。
他的手中拎着一大篮子府里种植的新鲜果蔬。
身后是徐三郎，他怀抱着一大坛老酒，连酒带缸的足有二十几公斤重。
几名路过僧人认识徐钦的，都恭敬行礼。
永乐帝登基这半年以来，佛门和道门在建文朝被打压的情况，明显好转不少。
最直观的变化，就是寺庙里香火钱开始逐渐变多。
推门进去，看见房间里的佛像。
徐钦放下手上篮子，脸带笑容向佛祖施礼。
“徐公子来了，请进来吧。”
禅房隔壁，就是姚广孝书房。
徐钦拉着内侧的推拉屏风，随后走了进去。
书房里堆着各类书籍，整理有序。
有佛经、道藏、孔孟学说…
应有尽有。
“晚辈见过大师。”徐钦拱手行礼。
“免礼，坐吧。”
姚广孝这才从案几上抬起头，说道：
“听说你马上要出巡京师，到扬州府和淮安府去试点推广你的三策？”
喔靠，老和尚消息真是灵通。
还以为他不下山来，就什么都不清楚。
没想到，昨日朝堂上的决议，今日上午他就知道了。
神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