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弃一个下腰,身体如同一把灵活的软剑,从扑面而来的阴寒杂气下丝滑闪过,又柔韧利索的起身,势不可挡,举刀斩向祭司。
祭司眼角微张,没料到这练气的身手如此漂亮,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出手便是直击要害的杀招。
可那又如何?
还不就是个区区练气,飞蛾扑火,螳臂挡车。
祭司站着不动,以手臂格挡,只听“锵”的一声,斩在白袍上的钢刀断成了两截。
可余弃神色丝毫未变,漆黑的眼眸里波澜不惊,直接了当地将断了的刀松开,改握住祭司伸出来格挡的那条胳膊,同时闪身扭到他背后,另一手化掌为拳,对准祭司后心心脏的位置,全力一击!
这一拳里包含了余弃调动的所有灵力,拳头锤进祭司身体时,灵气的余波把院中所有人都掀翻飞出了丈远,祭司的后心直接被开了一个大洞,余弃的手臂从心脏位置贯穿而过,将祭司整个人撕裂了。
从一开始余弃就没想过那把钢刀能对祭司造成什么伤害,他要的不过是一个能够近到身侧的位置,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瞄准了心脏。
他下手狠辣,毫不拖泥带水,做得非常完美。
他知道祭司身上一定有弱点,不然,一个修为高出自己一个多境界的筑基,何必要废话跟自己动口舌,甚至拿出威压来试探?
若是换做自己,根本不会开口,来了就会将人直接废掉。
除非,是身上有伤,或者有某些顾忌动手的原因。
不管是什么,这就是突破口。
余弃面容沉着,手臂在祭司的胸膛里搅动,捏碎了手心里的心脏。
对待敌人,首当其冲的就是要会补刀。
“桀桀桀......”
不料,胸膛被锤出一个大洞,连心脏都碎掉的祭司,此刻居然双肩抖动,发出了声嘶沙哑的怪笑。
余弃瞳孔紧缩,顿觉不妙,飞快拔出手臂撤退。
祭司僵硬地转身,没了眼白完全被黑色覆盖的眼睛死死盯住余弃,咧开嘴怪笑道:“你做的很好,本座若是个普通筑基,此刻恐怕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你越级杀掉了,可——”
“——本座的心脏乃至整具身体都没有用啊!”浓黑臭水从腐烂的身体里流出,祭司恶臭满盈,尖啸着朝余弃扑去,他疯狂的摇动手中铃铛,浑浊的杂色气流在周身乱窜,同样张牙舞爪地扑向余弃。
余弃人都麻了!
真是见鬼!这个世界的修者这么猛的吗?心脏被捏爆了都不会死??
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滚,余弃背后一片透凉。对待筑基高手,他不敢有半点保留,刚才那一拳是真的用尽了身体里的所有灵气,现在再怎么拼命调动也榨不出半滴来了。
难道就要终结于此了吗?
又又要死了吗?
这一次死亡会是彻底的死亡吗?
余弃其实没有什么放不下的牵挂,可不代表他就甘心去死。
尤其是这种死法。
生命被别人掌控,被别人接管了生死,这像什么话?
对了!
小橘猫!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他还有一只小橘猫!
如果他死了,小橘猫一定会被祭司弄死!
小橘猫去哪了?
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余弃的脑子竟然高速运转,一瞬间塞满了各种与战斗或逃命无关的乱七八糟的信息。
该死!
冷静下来啊!
可余弃的视线还是下意识找起了那抹不知从何时丢失的橘色身影。
它跑了吗?
不奇怪。
遇到危险选择逃跑是生物的天性,何况这只是一只相处没几天的野猫,不是会忠心护主的家犬。
跑了也好。
有能耐的话就跑远点吧。
体力逐渐耗尽,余弃已无力再躲。
甚至,他其实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在祭司手下坚持了这么多个回合的?
而比起余弃,祭司才是更加诧异的那个。
祭司手握的是引亡铃,凡铃摄到之处,无人能保持清醒,魂牵魄引,被引亡铃摄到魂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沦为行尸走肉般的傀儡。
为什么他没有事?
为什么他一个区区练气,能抵抗得了引亡铃?
祭司余光扫向倒在凹坑里痛苦不堪的猫。就连药引都被引亡铃干涉牵引了,他不过一个练气,为何引亡铃对他不起作用?
怪。
太怪了。
此子留不得。
若留着他,魂打不散,天知道他有没有什么邪法可以重生,届时几十年,十几年,不,甚至可能只要个几年,天知道他会不会翻出不得了的浪花来!
好苗子要扼杀在摇篮里,祭司立刻放弃了用引亡铃摄住他带回去吞食扒皮的想法,一刹那间,浓烈的杀心喷薄而起,一层灵力真元包裹住掌心,祭司以手做刃,直取余弃心脏!
跟腐肉堆砌的祭司不同,余弃是实打实的血肉之躯,即便练气入道了,即便祭司是强弩之末的筑基,也绝对接不住这一掌,这一掌刃下来,他必毙命。
可就是千钧一发之间,橘黄的身影飞扑而来,小橘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来到余弃身前,用自己幼小的身躯替余弃挡下了这一掌。
掌刃噗嗤一声破开皮肉,柔软的猫毛在空中飘开,小橘猫皮毛光亮的大半个身躯被腐蚀融化,顷刻间成了一根根红白相间的骨头。
他口里喷出内脏和鲜血,吭都没吭一声,软软地摔在了余弃眼前。
余弃难以置信地看着它,橘毛淌在血泊里,那双最讨他喜欢的圆润猫眸,金色竖瞳缓缓暗灭,鲜活的碧绿就这样在他眼前变为了沉寂的死水。
为什么......
刚刚不是不见了吗?不是已经逃跑了吗?
为什么......
我是你的什么人?
竟值得你奋不顾身以命相护?
一瞬间,余弃脑子里仿佛崩断了某根弦,他愣生生地看着失去了生命力的小橘猫,依然不敢相信这世间竟然会有人愿意替他去死?
而就在刚刚,愿意替他去死的宝贵的生命,被夺走了。
他才刚刚得到,便永远失去了。
愤怒。
憎恨。
杀意。
无数阴暗的负面情绪藤蔓一样爬满余弃的心脏,沙门庙上空风卷残云,晌午最明媚的阳光被聚集而来的乌云遮挡盖住,晴天打起霹雳,风声犹如恶鬼哭嚎。
余弃撕开破破烂烂挂成几条的衣摆,撑着地面站起来,漆黑的眼眸里囿着深不见底的暗光,他轻声问祭司:“为什么你连一只猫都容不下?”
祭司神情讶然:“.........”
祭司维持了百年的面无表情的脸皮颓然垮掉了,遭到了反噬般不受控制地扭曲成各种各样的表情。
看上去很滑稽。
很可笑。
但余弃笑不出来。
祭司不答,余弃便向他走去,又问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