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邪恶的计划从周北光的脑海当中出现之后,就开始根深蒂固。
他是高高在上的户部侍郎,他有着光明的前途,他也有着海量的财富,他不会因为一个赵老六而断送了自己的前途,他必须要将赵老六除掉,同时,他要除掉的人还有朱德昭这个绊脚石。
他们两个人死了,那么就没有人会发现事情和他有关,而他也将会作为一个受害者,从而洗清身上的嫌疑。
可以说,他这个计划堪称天衣无缝,如果不被外人所知的话。
可惜他的所作所为终将是愚蠢的,他不知道自己那个疼爱的小妾早已经将他的身份告知给了东厂,并且已经被皇帝得知。
赵老六离开之后,周北光让管家去订了一桌酒菜。
酒菜很丰盛,有鸡有鸭有鱼有肉,赵老六坐在书房当中肆意的享受着这桌丰盛的饭菜。
他吃得很美,吃得很香,吃得很舒服,他为自己那天衣无缝的计划而洋洋得意。
夜色渐渐降临,周北光将最后一口酒喝完便回房睡觉去了。
他不止一个小妾,但他今天晚上却一个人睡,最近这几天他不希望也不喜欢有人来打扰他,所以一直单独睡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便起了一个大早,已经请假好几天,今天也该去上班了,时间如果太长恐怕会引起怀疑。
恰好今天又不用上早朝,倒也用不着受那份洋罪。
他来到了户部,先去点卯,然后又去了自己的厅堂处理政务。
当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之后,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去了太仓银库。
当他来到银库时,发现朱德昭依旧在那里忙碌着。在周北光看来,银库当中的很多事情用不着去办,可朱德昭却闲不下来,每天必须要为自己找些事做。
周北光来到了院落中,他看着还在忙碌的朱德昭,双手背在身后,笑着问道:“朱兄弟怎么又开始忙碌了呢?这些活压根就不用做,做这些事儿干什么,自己给自己找事啊。”
朱德昭却不以为然,他看着面前的周北光,想到了万历说给他的那些话。
“这人啊,不能闲下来,闲下来就会出事,必须要给自己找些事儿做,这仓库周围还有很多杂物未清理,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清理一番实在正常。听说大人最近这段时间身体不太舒服,一直告假在家,今天来看应该差不多了吧?”朱德昭说道。
周北光此时红光满面,一幅春风得意的样子,哪里像是生过病呢?
这让朱德昭的心中多了一些怀疑,但又想起了万历的叮嘱,他将这份怀疑深深的压在心中,没有任何表现。
周北光笑了笑,“这人啊,一到中年,各种疾病就会漫卷上来,虽然我的身体也还算好,可也止不住年老体衰啊。”
周北光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在院落当中转悠着,和朱德昭不断的攀着关系。
说着说着,周北光便说到了自己的病:
“说来也怪,我这病确实奇怪,一直不怎么舒服,头晕,恶心,可找了好几个郎中,那些郎中们却说我没有得病,只是被某种邪物给压住了。
虽然我现在看起来还可以,但其实我身上的病没有完全好,只是我命不该绝,一直被我强行压着。”
面对周北光这胡言乱语的鬼话,朱德昭心中的疑惑更多了,他问道:“世上还有这样的病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周北光重重的点头,“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无所不有,朱兄弟没有听说过,也实在正常。”
“那你这病该如何治呢?”朱德昭问道。
周北光见朱德昭已经上钩,便没有那么多的掩饰,他说道:“后来啊,我找了一个神医圣手,他看了看我的病,说,只要驱散邪物,就能治好病。想要将这个邪物驱散,就必须要找正气十足之人帮着我。
我当时问他,什么叫做正气十足之人呢?然后他说,这天底下正气十足之人便是龙子龙孙。”
话说到这里,朱德昭已经明白周北光所说的是什么。
什么是龙子龙孙?皇帝的后代就叫做龙子龙孙,尤其是开国皇帝的后代。
朱德昭虽然是秦藩宗室,如果细算的话,他也称得上是龙子龙孙,那此时的周北光所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目前来看,自己又是周北光所认识,所能接触到的唯一一个宗室子弟,既然如此,除了自己之外还能有谁呢?
他总不能跑到皇宫之中把皇帝拉出来,让皇帝给他驱散邪祟吧?
“你这话说的倒是巧妙,龙子龙孙,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又怎么称得上是龙子龙孙呢?”朱德昭连连反驳。
周北光却走到朱德昭面前。拉住了他的手臂,笑着说道:“朱兄弟,不用说这些妄自菲薄的话,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只有你我两人在此。
你身上流淌着的血脉自然是龙子龙孙,说得难听一点,如果在洪武永乐年间,说不定在下还要跪下来喊你一声王爷呢。”
这话把朱德昭吓了一跳,连连后退,“这话可不敢胡说,在下只是一个本本分分的普通农民可不是什么王爷,大人以后可不要说这话。”
与此同时,朱德昭的心里起了疑心,平白无故就上来和自己套近乎,事出无常必有妖。
这个什么邪祟肯定也是他瞎编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朱德昭渐渐的收起了刚才那副慌张的样子,他问道:“赵大人,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在下确实是个普通人,但如果能帮到大人,大人但说无妨。”
周北光见朱德昭同意下来,没有多想,便认为自己计谋得逞,于是他又拉住朱德昭的手,笑着说道:“朱兄弟其实也不用什么太多的方法或者什么手段,根据那神医圣手说,只需要朱兄弟陪着我吃一顿饭,让我多吸一吸朱兄弟身上的正气就好了,就这么简单,没有什么太复杂的事。”
吃一顿饭就能治好身上的邪祟,这件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在大明皇家学院里学习了那么长的时间,朱德昭也明白一些道理,在万历那唯物主义熏陶之下,他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古怪的病症。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猜想着周北光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在思考的同时,他又问周北光,“既然陪大人吃一顿饭就好,那在家就陪大人吃一顿饭吧,只不过在下穷苦,身无长物,恐怕掏不起饭钱。”
周北光见朱德昭已经上套,当下就哈哈大笑着,“既然是在下请朱兄弟吃饭,那肯定是在下掏钱,又怎么可能会让朱兄弟掏钱呢?在下再怎么不是人,也不会做出这种欺辱朋友之事。”
这话听的朱德昭心中冷笑连连,欺辱朋友,我和你是朋友吗?咱俩才认识几天啊?biqμgètν
话虽这么说,可表面上还是要维持住,必须要试探出他最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于是,朱德昭便佯装高兴,朝着周北光拱了拱手,大声笑道:“既然如此的话,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户部是朝廷六部之一,这里规矩极多,地位尊崇。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吏目,如果没有大人照料,恐怕在这衙门之中将会寸步难行。”
花花轿子抬人,朱德昭这番话说的周北光高兴不已,再加上他本来就有加害朱德昭的心,两者双管齐下之下,让他没有多少怀疑,当下就拍着胸脯将这事敲定下来。
“既然如此,那三天,在下在昌福酒楼摆上一桌子,到时候在下也会多找几个人过来作陪。”周北光笑着说道。
当然要多找几个人过来作陪,必须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赵老六将自己击伤,让赵老六将朱德昭击杀,让赵老六毙命。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洗清他身上的嫌疑。
“好好好,到时候我跟着你一起去。”朱德昭同意下来。
见朱德昭已经同意,周北光没有在这里多停留,随意的又和朱德昭说了说几句家常,便急匆匆的离去。
看着周北光那急匆的身影,朱德昭心中冷笑不已。
事出无常必有妖。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吏目,户部侍郎啊,你是高高在上的官,却要请我吃饭,还用那么荒唐的理由,你这不是此处无银三百两吗?”朱德昭冷笑几声,随后又开始了忙碌。
下午时分,他又去了皇宫,将这件事情禀报给了万历。
书房之中,万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朱德昭,眉头紧紧皱起。
周北光是案犯嫌疑人更是幕后黑手,赵老六是他的打手,现在赵老六已经被刑部那边查到,按理来说,周北光此时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摆脱赵老六和他的关系,在这种危机时刻,他怎么又有心情请朱德昭吃饭呢?
摆脱关系最常用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杀人灭口,一种是制造不在场的证明。
万历眼睛微微一亮,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杀人灭口,不在场的证明。”万历眼睛明亮,他抓住了。
“朕明白他想干什么了。”万历看着朱德昭。
众所周知,朱德昭是万历的人,让朱德昭看到什么也就相当于让万历看到什么。
让朱德昭当做传声筒,恐怕是周北光的目的。
赵老六现在已经被刑部通缉,按照这条线一直查下去,势必会查出他和赵六之间的关系,按照常理来看,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洗清他与赵老六的关系。
让朱德昭亲眼看到周北光与赵老六没有关系,那么这种场景势必会传到万历的眼中。
如果能够让一个皇帝确定他俩之间没有关系,即便刑部查出来他们两个有所牵连,只要皇帝这边确信,那么刑部那里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除非有确凿的证据。
想到这里,万历想明白了。
周北光借朱德昭之眼,洗清他和赵老六的关系。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周北光请客吃饭,众目睽睽之下进行。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在饭局之上,赵老六这个穷凶极恶之徒利用某种借口来击杀周北光,使其受伤,然后再通过某种不知名的方式将赵老六杀掉。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都会在第一时间传到万历眼中。
既能除掉赵老六,又能洗清与他的嫌疑,还能在短时间内传到万历这里。
“高,高啊,这个周北光,有些意思。”万历眯着眼睛,饶有兴致的说道。
然而百密一疏,再凶猛的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
万历想到了周北光的动机,却没有想到他的真正做法,以及真正目的。
“这样吧,到时候你也跟着去一趟,看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招,不过,你放心吧,朕会派人保护你。”万历说道。
这是万历出于安全的考虑。
“遵旨!”朱德昭领下了万历的命令,走了出去。
朱德昭走后,万历又把张诚找了过来。
“这几天,死死的盯着周北光和赵老六,三天之后。周北光会在昌福酒楼宴请朱德昭,赵老六已经暴露,恐怕他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事。
在宴席开始之前,悄无声息的将赵老六拿下。朕倒是要看看,这个周北光还有什么招数。”万历吩咐道。
当然不能让周北光洗清和赵老六的联系,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把赵老六捏在手中,是最好的办法。
到时候,就可以利用赵老六,做更大更多的事,牵连到周北光,甚至更多的人。
“奴婢,领旨!”张诚回道。
张诚走后,时候也不早了,万历和之前一样,去了李太后那里。
今天的李太后心情不太好,万历还没进去,就听到了李太后的喝骂声。
“真是该死的,朝中的这些官真无法无天,竟然敢拿我家的事情胡咧咧,真该死啊。”李太后骂骂咧咧。
“圣母大人,这是怎么了?”万历走了进去。
看到了皇帝,李太后收起了脾气,不情愿的说道:“唉,我也是为了你外公一家啊,那些官实在欺人太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