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衙门,王之诰的厅堂之中。
王之诰在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看着坐在面前的张居正,说道:“元辅的意思是,尽可能快的处理此事,尽可能快的结案?!”
“没错,张诚此人虽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但阉竖总归不安分,如果借此机会引起更大的风波,对朝廷极为不利。”张居正一脸忧虑。
王之诰点点头,“在下明白了,一定会尽可能快的结案,争取在张诚回来之前,敲定案件的大体框架。”
“如此最好。”张居正松了一口气:“此事,一定要把握好度。”
安排完事情后,张居正又匆匆的离开。
王之诰为人沉稳有大智慧,张居正完全可以放心。
王之诰的动作很快,当天,他就和都察院组建了调查组,将银库大使赵宝庆押入了大牢,亲自审问。
牢房之中,王之诰看着跪在面前的赵宝庆,喝问:“本官问你,银库中的银币是怎么一回事,那么多的银币,是什么时候变成市银的?说,和你有没有关系?!”
赵宝庆颤颤巍巍,一脸惶恐的说道:“小的不知道啊,这事和小的无关啊。”
“看来,你是不愿意招了,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本官不客气了。”王之诰看向旁边的狱卒,道:“上刑!”
赵宝庆的惨叫声,在牢房中升起。
……
深夜,周光北在自己书房坐立不安。
兵部郎中张泰鹤坐在他旁边,脸上满是害怕。
忽然之间,刑部就把赵宝庆抓进了牢房,之前一丁点消息都没有。
这个赵宝庆和他们也有很大的关系,他们能顺利把户部的银币弄出去倒卖,全靠这个赵宝庆。
要是这个赵宝庆扛不住压力,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招了,他们绝对会进去。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泄露了呢?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问题了?”张泰鹤看着周光北,焦虑的问道。
周光北现在也没了主意,慌张的厉害。
“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赵宝庆知道的太多了,要是把咱们两个给卖了,到时候难逃一死。既然如此的话,那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周光北化掌为刀,向下猛劈。
“此事真的行?这可是刑部的大牢。”张泰鹤心有余悸。
在刑部大牢中杀死朝廷重犯,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这有什么不行的?刑部牢房中的狱卒一个个都是些见钱眼开的主,只要钱给够,没有做不到的事,此事我来安排……”周光北目光阴冷的说道。
第二天下午,王之诰又一次提审了赵宝庆。这次,赵宝庆依旧什么都没说。
赵宝庆心里很清楚,自己犯的事情足够杀头,要是将所有人都供出来,将会得罪所有人。
他不敢保证自己供出来能不能活,但可以肯定,在供出那些人之后,自己的家人肯定活不下去。那些朝廷高官们,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家人。
王之诰走后,一个自称是赵宝庆亲戚的男人,提着一篮子丰盛的饭菜,来到了大牢。
大牢禁止外人探视,可这也只是表面规定,只要给够银子,自然也能进去。
这男人带着摆平狱卒之后,来到了关押着赵宝庆的牢房外。
男人蹲了下来,将手中的饭盒放在地上。
“赵宝庆,我来看你了。”男人看着赵宝庆。
赵宝庆浑身是伤,他缩在角落中,惊慌失措的看着男人。
“我是他们派来的,你不要怕。”男人说道。
“他们?!”
赵宝庆迟疑了一会儿,随后明白过来,颤颤巍巍的来到了男人面前。
他明白了男人所说的他们是谁。
男人将到饭盒中的吃食放进了牢房中,同时说道:“你不要担心,只要你能把事情全部扛住,他们会照顾好你的家人。”
饭食很丰盛,有鸡有肉,香味撩人。
自从进了牢房之后,赵宝庆还没吃过一顿饭,早已经饥肠辘辘,饥饿难耐,此时闻到这股浓郁的香味,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随手抓起烧鸡,抱着就啃,一边啃,一边含糊其辞的说道:“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此事,我什么都不会说。”
“那就好,那就好。”男人满意的说道。
赵宝庆吃的很多,一只烧鸡吃的只剩下骨头,剩下的饭菜也吃的一干二净。
眼看着赵宝庆将所有的东西全部吃下去,男人带着食盒离开了。
赵宝庆吃饱喝足后,躺在草堆上心满意足的睡了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忽然腹中疼痛难忍,犹如刀绞。
痛苦顺着腹部蔓延,紧接着整个腹腔与胸腔都跟着疼了起来。
钻心的疼如潮水一般不断袭来,赵宝庆痛苦的哀嚎着。
他这痛苦的声音,很快引来了狱卒。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个狱卒看着牢房中的赵宝庆,惊慌失措。
在他们的注视之下,赵宝庆的嘴里开始吐起了白沫,紧接着便有暗红色的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眼睛,耳朵,鼻子,甚至都能看到渗出的血。
就算这些狱卒再蠢,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好,他中毒了,快赶紧叫郎中,赶紧将这事情禀报上去!”其中一个狱卒,惊慌大喊。
然而一切都已经迟了,当郎中过来时,赵宝庆已经停止了挣扎,蜷缩着躺在地上,尸体旁还有一堆腥臭的呕吐物,死的透透的。
隔着牢房,郎中只看了一眼便摇头道:“不用看了,救不活了,他已经死了。”
很快,这个消息传到了刑部尚书王之诰的耳中。
此时的王之诰刚刚回家,刚刚换完衣服,就听到了这个噩耗。
这是目前,刑部所掌握的唯一的证人,对于案件来说至关重要,最为关键的是,他还没有掌握什么有用的证词,现在被人暗害,线索瞬间断裂。
不用想,暗害他的人肯定是同伙,但现在那些人在暗,如果不能在短时间之内结案,等张诚回来,那么后果可就糟了。
周北光这些废物,他们不知道的事,杀掉赵宝庆不仅没能为他们洗清嫌疑,反而还将他们拖进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这案件势必会拖到张诚回来,等到那个时候,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收场了。
王之诰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就急匆匆的去找张居正商议此事。
张居正的书房中,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王之诰,张居正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牢之中怎么还能被人暗杀呢?”张居正一脸阴沉的说道。
“这件事情我也是刚刚得知,想必有人混了进去。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接下来该怎么办。”王之诰一脸焦急。
查案并不是一拍脑门,要有理有据,更要讲究证据,不能脑袋一热,抓一个人进来审问。
在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之前,可不能胡乱抓人。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能够接触到太仓银的人唯有这个赵宝庆,现在他死了,那么证据链一下子就断了。
“本来想的是,从这个赵宝庆身上找到突破,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张居正一下子变得焦虑。
线索断了,短短的时间之内肯定无法找到其他线索,就算能够找到其他线索,恐怕也没有办法结案,势必会拖到张诚回来。张诚可不会管什么,真要是扩大案件,后果难料。
“行了,你今天晚上也别回家睡了,赶紧去天牢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把此事彻底的调查清楚,到底是谁混进了牢房,又到底是谁将赵宝庆杀人灭口,这是目前的突破点。”张居正催促道。
“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王之诰说道。
王之诰出去之后,直奔天牢。
关押着赵宝庆的那件牢房中,王之诰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脸色很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临走之前他还好好的,这才过去多久,你们就让他死了?”王之诰看向站在旁边的那些狱卒,大发雷霆。
牢头说道:“不关我们的事,您走后没多久,便有一个自称是他亲戚的人进来,说要看看他,给他送些吃的,小的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让他进来了,谁能想到他竟然会毒死赵宝庆。”
“天牢明明有规定,禁止任何人探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有何用?”王之诰怒火中烧。
其实王之诰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已经是天牢之中公开的秘密。
王之诰一脸烦躁:“可查清是什么毒吗?”
“刚才来的那个郎中道行太浅,他只知道是中毒而亡,并不知道是什么毒。”牢头小心翼翼的道。
“那还不赶紧去找本事大的郎中?!”王之诰呵斥道。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牢头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王之诰的脸上满是苦涩,就这么一个证人,什么还没有得到就死了,这是他的失职。
不久,牢头带着一个年迈的郎中跑进牢房。
这郎中显然有些本事,没费多长时间,就查明了中了什么毒。
“回大人,以小人之见,应该是砒霜。”这老郎中来到王之诰面前。
“确定吗?真是砒霜?!”王之诰问道。
“小人之见见过砒霜中毒的人,眼前这人非常符合砒霜中毒的特点,小人有七八成的把握,可以判定此人是砒霜中毒。”郎中绝对的说道。
王之诰的大脑飞速运转,稍作思考,他又询问:“砒霜好不好买?如果想要买砒霜的话,应该去什么地方?”
当务之急,是查清楚下毒的人,而这毒药,就是突破点。
“砒霜具有蚀疮去腐,杀虫,劫痰,截疟之功效,但因其有大毒,故此一般郎中不敢售卖,一般而言,想要买到这种毒物,需要到那些名气大,铺面大的药铺去,小药铺一般是不卖的。”郎中回道。
“好,既然如此,那就清查城中大小药铺,一定要查出此人。”
王之诰还是有几分本事,很快就理顺了事情。
砒霜不是常用之物,除了药用之外,没人会买。
赵宝庆是突然被抓的,那些人也无法提前预料。他们想要杀人灭口,就需要临时购买毒药。
而砒霜没有什么人会买,那么最近几天购买砒霜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如此一来,顺藤摸瓜就能找到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