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中,一名小太监行色匆忙,惶急的走在连廊间,行到转弯处,一个没留神,“嘭”的一下撞到了人。
“哎哟……”一道尖细的嗓间嚷道。
小太监连连赔罪道:“对不起,对不起……奴才不是有意的。”
“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你冲撞了谁?你是哪个宫里的?——来人,把这不长眼的东西给我拖去内侍监,少得在这碍老祖宗的眼。”
被撞的太监一挥手,左右两名太监便上前来扭住撞人的小太监,小太监惶急的抬头一看,被撞的太监二十几岁,相貌不俗,身着绿色团领服,上绣白鹇,这人竟是御前听差的?
对方身后站着一位朱色宫服的老者,那宫服上还绣着四爪蟒,能被御前听差的公公唤作老祖宗的,这座皇宫里,除了那位总管太监徐进,也不作他人了。
小太监年岁本就小,被接连几吓,眼泪簌簌便落下来了:“这位公公饶恕则个,奴才不是有意的,奴才是前边昆园一带的,实、实、实在是莲池那边发现了死人……”
小太监被越拖越远,不停嘴的解释,原本一言不发的徐进突然出声道:“慢着。”
他半掀眼帘,睨向小太监,慢条斯理的问道:“你说哪里见到了死人?”
几人这才细看,那小太监从头到尾好像都一直在抖,脸色难看得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并不只是因冲撞到了人。
小太监被松开了牵掣,连滚带爬的到徐进跟前扑通跪下,道:“禀老祖宗,前、前边莲池。”
徐进递了个眼色给绿宫袍公公,道:“小季子,你跟去看一眼。”
“是,干爹。”
小季子和那小太监没走多大会儿,便脸色青白的回来了。小季子虽没有那小太监抖得那么凶,但也脸色青白道:“干爹,死者冒充太监,一条胳膊上的肉几乎被人剔干净了,就剩根儿骨头棒子在那挂着,脖颈处一有道极细的刀口,一刀毙命。”
徐进什么死人没见过,眼睛眨也不眨的道:“宫里溜进耗子了?好,很好,给咱家查……”
“是。”
宫里人多眼杂,各各王府里的眼线都有,很快,事就传开了,也不知是谁在暗地里煽风点火,一日不到的功夫,这风便吹到了寿德帝跟前。
寿德帝盘膝坐于蒲团上,阖目念了半晌的经,突然道:“听说莲池里死了个人?”
徐进心里暗骂哪个兔崽子给他上眼药,一边谨慎的回道:“回陛下,是今个晨起的事儿,本不是什么大事,宫里哪天不死个把人的,老奴原想着,陛下近来操劳,本打算等查清了再来回陛下,不想还是让陛下劳心了。”
这话说得很有讲究,即摘清了自己隐瞒不报的错,又顺带拍了拍皇帝的马屁。
寿德帝意味不明的瞥了徐进一眼,好半天,才幽幽的说:“你上心就好,宫里不能像个筛子。”
徐进擦了把虚汗,伴君如伴虎啊!这位陛下身边侍候的老人,五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无他,皆因当今陛下多疑,但凡有点猜忌的,一早就下去见阎王去了,也就这两年,寿德帝年岁越发大了,太医院的那些个医师也调理不好,导致顾征越来越相信佛道,这才仁慈了些。
“诺,陛下放心,奴才省得。”
假太监被何人所杀虽不好查,但怎么进来的还是有迹可循的。有些事不查则已,真要追究起来,除了死士,一般人还是更在乎自己个脖子上的脑袋。
这不,不过五日工夫,徐进就给寿德帝呈上了一份案情折子。
顾征看着折子一言不发,好半天,将折子往案上一甩,冷声道:“很好……朕这些儿子一个个都挺有出息啊?”
他给徐进递了个眼神:“把这折子送齐王手里,你亲自去,告诉他,朕还没死呢。这宫里,就不劳他费心了。”
徐进弯腰一辑:“诺。”暗地里嘴角上斜,得——又一个儿子算是废了,不过这关他什么事,左右他抱好寿德帝的大腿,任风向如何肆虐,他只管岿然不动便好。
城北幸运赌坊外,两名壮汉拖着一个衣衫破旧的男子往街上一丢,呵斥道:“没钱就给爷滚远点,呸,晦气。”
“这位大哥,我就再赌一把,您帮我跟俞爷说说,我还有个婆娘,我如果还不上银子,就拿我婆娘抵债,您行行好,行行好……”
易了容的顾星澜带着不惑面目冷凝的越过那汉子走进赌坊,喧嚣嘈杂声霎时涌进两人耳内,烂赌徒们红着眼睛围着各式赌桌,一个个神情激动。
“大、大、大……”
“小、小、小……”
“开。”赌徒们把汗湿的手随手抹在衣襟上,眼睛突兀的盯着色盅,只听一声怒喝:“草,不可能,不可能?”
“我赢了,我赢了,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赌徒们的咒骂声,欢呼声交替,骰子的滚动声不绝于耳,兴奋和失落同时存在于此间。
“这位爷,您头一次来?”一名小厮上前热络的询问道。
顾星澜没理他,径直往里走,小厮又道:“爷想玩点什么?咱们这什么都有,花样多,种类全,包您玩得尽兴。”
顾星澜走到摇骰子的桌前,冲那小厮摆了摆手,对方讪讪的离开,只怪自己运气不好,遇到了位不好伺候的主。
不惑跟在顾星澜身边,也不多话,像个小尾巴。顾星澜挤在人堆里看了半晌,像是终于下了某种决定,她将一块碎银押到大的一方。
“开开开……五五六,大。”庄家将银子推给顾星澜,公子运气不错,这是您的。
顾星澜笑道:“嚯,这就赢了。”她抿了抿嘴,两眼放光,颇像个涉赌不深的贪婪赌徒。
庄家笑了笑,没多说,继续冲其他人吆喝道:“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几十个打手模样的人在场中来回巡视,以防止有人闹事,顾星澜专注的在大与小间摇摆不定,就听不远处一打手说:“唉,姓陶那小子有阵子没来了吧?你可别给盯丢了?不然俞爷饶不了你。”
“没丢,说是出去办事去了,过阵子就回来了,放心。”
“那就好,没丢就成。”
“唉,你说俞老板干嘛那么看重那姓陶的,没钱给钱的,我也没见老板对别人这么心软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是俞老板养的羊……有大用。”
打手往近凑了凑,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