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被突然惊醒的南魏守军还在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大营里发生了什么。
直到一队队承平骑兵杀到眼前,雪亮的马刀劈在身上时,他们才意识到有敌兵绕过自己的游哨,是敌军劫营了!
也顾不得穿上衣甲,魏军仓促应战。随手能抓到什么便以此作为武器,与来犯之敌殊死搏杀。
只一刻不到,南魏一千多人的前锋已是全军覆没,没留得一个活口回去报信。
“不留活口!全都给我杀!”
单复不敢停歇,一气不停的朝着更深处扑去。
营中变得更加骚乱起来,起身的魏军将领们还以为是“炸营”,只想着慢慢维持军中秩序。
直到看清是承平骑兵在营中放火杀人,冲在前头的单复更是已经杀成了血人。
如此景象,惊得将领肝胆俱裂。
若是发现得早,召集士卒列阵或还可一战,现今整个大营乱作一团,如此混乱的局势下,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
若是留下死守,只不过多上一具尸体而已。
看清形势的将领们,甚至没胆量滞留片刻,报信斥候也顾不上安排。
自己先寻马跑路,亲去报信了。
反倒是下级的曲长将官们,还在殊死抵抗。
“将军要舍弃我等吗!”
“兄弟们随我上呀!”
“杀呀!杀魏狗!”
“别跑!后退者斩!”
“这边来人!”
“别砍到老子!砍没穿衣服的,杀得快!”
乱军当中,嘶吼声,哀求声,将官的号令声此起彼伏。
“我们降了,别杀我们!”魏军士气全无,不少士卒丢下兵器,有的甚至连兵器都没有,他们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看着眼前成片跪倒的魏军,单复的骑兵们只是露出一抹狞笑。
寒光闪动,人头落地。
骑兵如风席卷而过,将降卒脑袋悉数摘了去。
“不要降卒!不留活口!”庚州将官高声喝令道。
赤裸着身子的魏军以头抢地,朝着骑兵们磕头哀嚎着。
可他们迎来的,却只有刺入胸膛的骑枪和锋利的马刀。
单复用血与火洗礼着这支驻守一线峡的魏军
血流汩汩,尸首遍地。
单复率兵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原本黝黄的土地被鲜红血色所淹没。
在这五更血夜,南魏守军被屠戮殆尽。
营中升腾起火海,映衬着尸山血海,宛如修罗炼狱。
那些曾生气盎然的家庭,一夜之间失去了夫君,父亲,子嗣。
天亮时分,只剩下一片白地和缕缕黑烟。
没能逃脱的魏军被集中到大营正中,一多半是因为颜甫不杀降卒苟且下性命,另外留存的那小半是单复实在杀不动了。
几百魏兵此时噤若寒蝉,只敢小声啜泣,眼中早已没了生气。
那些方才放声大哭,嚎啕哀求的人,已经被单复一个个都砍了。
虽然没了力气,对于这些扰了自己清净的魏兵,单复不在意再砍上一刀。
他此时正睡在一处破损营帐上,鼾声如雷。
好整以暇的等着后卫的两千多兵马。
颜甫则在一旁不遗余力的安抚着降卒。
马蹄声渐进,单复双目一睁,直立而起。
“怎么来得这么慢!”厮杀一夜,单复声音疲惫,但其中所带的杀意却不减。
领头的几名将官连忙翻身下马,磕头如捣蒜,讨饶道“将军恕罪!路上遇到支魏军援兵,卑职只得先调头对付援兵!”
单复目光锐利,低沉问道“人放跑了没有。”
“一个未放跑”那将官连连解释道。
“正是为了不放跑贼兵,卑职才率部追击这支魏军,这才导致卑职救援来迟,还请大人明断!恕卑职死罪!”
单复面目阴冷,朝那将睥睨道“当真?”
“卑职不敢欺瞒将军!句句都是实话!”将官说着,又是连连稽首。
单复缓缓走向那将,手已然摸向刀柄。
“那你带着的这些马匹辎重是怎么回事?”
那将领一听,面如死灰,不知如何解释。
“不知道怎么说?”单复杀意毕露。
“我来替你说,你是贪图那些许战获,为收缴战利,所以才迟迟未来救援我等!”
单复说着,手起刀落,那将官的项上人头登时掉落,在地上来回滚动。
“尔等牟利,险些误了我等性命!当杀!”单复狠厉道。
颜甫本想说上几句,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单复说的不错,这人的确该死,此役幸是偷袭得手,魏军主帅还是个怂包,没有率众死战,如若不然,战局如何尚未可知。
两千人已经厮杀一夜,早已力竭,若是战局不利,这时倒在地上的就不是魏兵,而是自己和单复了,要是赦免违令不遵的将官,滋长了贪功的风气,那日后的生死决胜间,胜负便难说了。
单复杀将立威后,并未为难其余几人,训诫几句后,便给其中的一名参将递去个眼神。
对方心领神会,重重点头。
做完这些,单复将颜甫带往了南魏帅帐,共商对策。
“大人,如今我们夺下一线峡,依末将浅见,不妨就此据守,以为策应。”
颜甫指着帅帐中的行军地图道“向北可以接应安王殿下和曹仁将军的兵马,向南可兵发沛水,策应曹玉鸣。往东可保障云州兵马粮道畅通,接应崔让和枕尚孺的兵马......”
“嗯。”
“所言极是。”单复敷衍应和着,早已心不在焉。
单复欣赏颜甫的勇武且擅谋,其中,更为难得的是颜甫尚有一颗赤诚之心。
虽然他的忠心是对承平朝廷而非对于自己的,但这样的人,已是难得。若能收服,日后必有巨大助力。
正是因为这些,即便颜甫数次忤逆自己,单复都未有为难过他。
颜甫有帅才之相,只可惜用兵太过“正直”,顾及太多,牵挂太多。
大局观是不错,可总是将自己置于险地,为保全大局,颜甫会不惜以身犯险,这是单复所不能苟同的。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让天下人负我。
“颜副将可知道,若是我等死守在此,会是什么局面?”单复不忍颜甫继续畅想下去,出言打断道。
“自然是九死一生。”颜甫也看向单复,眼中视死如归。
单复只觉可笑,奚落道“莫非你也看不出这是个死地不成?”
“若是我等死守此地,别说是你想螳臂当车,光是从沛水撤回来的魏军就能把咱们包圆了。”单复沉声说道。
“如此甚好,我军便不必再苦恼如何寻觅魏军决战了。只等曹玉鸣和崔让的兵马一到,合兵一处,不但可以解一线峡之围,还能......”颜甫信心十足的说着。
“够了,别做梦了。”颜甫话没说完,便被单复打断。
“你还指望这些兵马能来救援?要是这些人有此决心,早就不至于到此地步了!”
单复冷冷说道:“如今南地少有边患,所以滋生出边军冒功之事!这些人,都是喝兵血,养寇自重的酷吏。他们只会放任你在此自生自灭。”
“你的布局是不错,若是齐心一处,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单复语气缓和了几分,说道“我知道你跟我往东走是你料定我一定会来一线峡,你想在这里为安王换得一线生机。”
颜甫眼见被说穿了心事,沉默不语。
“但你自己正视一下如今战局,我等在此还有机会吗?”
单复没有遮掩,直白说道“我们停驻在这,只会把南魏的军力全吸引过来,到时候就是颗弃子,在这给那些草包当替死鬼!”
“纵九死亦无悔!”颜甫不卑不亢,掷地有声的说着。
“白痴。”单复冷冷回应。
一名参将急匆匆的闯入营帐,面上尽显邀功神色,拱手禀报道“大人,都处理妥当了。”
颜甫抬眼望去,只见他衣甲满是血污,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纵是颜甫也不禁掩鼻。
似乎明白了什么,颜甫指着单复破口骂道“单复!你畜生不如!”
单复却不理会颜甫,只是眼神凶狠的看向这位碍事的参将,嘴中只吐出一个字“滚!”
那参将哪里还敢留,逃也似的溜回队列。
回想起单复方才的神色,他甚至不敢相信,这位嗜杀成性的将军竟没有当场拔刀。
颜甫跌跌撞撞的走回营地正中,几百名降俘的人头早已堆成小山。
看着眼前尸横遍野的惨象,颜甫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道:“你说过再不杀降俘的。”
“你说过的。”
“你保证过的,你言而无信!”
南境,汜州芦县
徐温心中总感觉有些隐隐不安,为求周全,在打听到些消息后,徐温将夏侯铿与郭钰都派了出去,让其悄悄替自己办些事情,带个口信。
其中玄机,甚至连罗且都不知道。
罗且也没闲着,在芦县知县的指点下,带着余下几人朝城外五十里处的矿冶署而去。
众人行至城郊,身后突响纵马急奔声。
马蹄急促,踏地轰隆,一时间竟是将城门口的官道搅得尘土飞扬。
徐温掉转马头,眯眼瞧去,却是望不真切。
罗且面色微变,有些惴惴不安。
常玉成与刘蓬则横刀立马,已做出防御姿态,随时准备接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