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无奈只好下车,周玉帆跑到旁边树林拉屎。许多人坐马桶喜欢切水果游戏,他则喜欢看,这样对健康不利,容易得痔疮,所以他将没电手机收了起来,闲着无聊便用凋枝在泥地上写下一首小诗:
脚踏长江两岸,手拿机密文件。
前面机枪扫射,后面大炮轰鸣。
刚拉出了几条,只听远处吴钗突然惊道:“你们快过来看,这是什么?”
啪地一声,萎枝断成两截儿!周玉帆提好裤子连忙赶过去。吴钗拿着军用手电筒在树下四处一照,明黄色光束刺破黑暗,不远处青石界碑旁边整整齐齐码放十颗石头,下六中三顶一,呈品字形堆砌成为三层。
万籁无声,大家拾目一瞧,感觉有些诡异,不知谁在故弄玄虚?
周玉帆觉得像刚才的便便,不过这话不好意思出口。
夏槟双眉浓锁,疑云满腹,翘望夜空,明月如镜,这样的石堆垒砌成坟茔,让他联想到了金字塔。
楚雪瑶坐了一天的车本来身心俱疲,这时突然说话了!每逢遇见这种灵异并且无法解释的事件,这枝探险队最为柔弱的小姑娘都会表现出无限好奇和浓厚兴趣!走过去蹲在石堆旁:“这个排列方式和<射雕英雄传>铜尸铁尸排列方式类似,只不过陈玄风、梅超风堆的是骷髅,而且脑门有五个如同刀剜的指孔。”
周玉帆鼓鼓掌,不失时机地奉承:“引经据典,还是瓶妹妹有文化。”
驹子吹吹唇上两绺鼠须:“谁那么无聊?”话音甫落,伸足向石堆踢去。
“这堆石头有些可疑。”夏槟拉住他的胳膊:“大家四处看看,有没有其它石堆?”
众人闻言打亮军用手电筒,在树林里分散开来。很快地,陆陆续续找到了第二堆、第三堆……细细一数,恰恰每人各在树下找到一堆疑石,一共七堆。
小树林里虬枝放攫,浓荫匝地,盘柯之上秋虫鸣泣,蛛网遍布,纠缠蛛丝网罗一些凋枝萎叶,虚悬空中形成一个个小木人,仿佛在祭奠什么?七堆疑石也非整齐排列,隐隐自成规律。周玉帆看了半天方才发现暗合北斗七星之状,月华之下泛出幽光,说不出的神秘和诡异。
众人脊背有些发冷,不知道谁摆在这里的?
野猪咽下一口唾沫,问道:“谁能解释一下怎么回事儿?”
同行七人寻找石头,同样跟随石堆排列北斗七星。
“七堆石头,只怕冲着我们来的!”吴钗眼眸寒光涌动,缓缓吐出浊气,冷静地说:“别忘了,我们恰好七人,刚才瓶妹妹也说了。”
“七……七剑?!”这时便是急躁野猪都说不出话来。
楚雪瑶向来神神叨叨:“据说将军坟是有名的魂冢,七堆石块不会是为我们准备的坟吧?”
这话影响士气,大家非常沮丧!周玉帆连忙打断,生怕众人就此作鸟兽散,那么探将军坟寻找拯救父亲希望就成了泡影:“别胡说。”
尽管如此,七星疑石出现,如果不释群疑,众人心里始终蒙上一层恐怖阴影!唯有野猪不以为然,几年当兵经历将他心智锻炼得坚硬似铁,向来不怕这类东西:“子不语,怪力乱神!大家不用怕。”
“小野说得对!”驹子也是手痒想要探探桫椤湖,不想半途而废:“伟大领袖教导我们,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这些亡灵和粽子有种便放马过来,老子鱼枪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对杀一双!”
“你的鱼枪,抓抓鱼还可以。”野猪讥讽:“搞粽子,有些驴唇不对马嘴吧?”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夏槟,后者庞眉虎目,须发若狮,看上去乃是身板伟岸的英雄人物:“猪马说得对!断然没有还未见到正主儿就打道回府的道理。大家不用怕,必要的时候就用我为大家准备的黑驴蹄子。”他如是说,大家也就放心了。
距离桫椤湖越来越近,驹子将注意力放回车上:“我再检查一下。”回到车旁,用军用手电筒照明,打开引擎盖检查半天,根本查不出任何问题。
这辆民间自制三排座Jeep车型出自越野历史博物馆,工艺精湛!看起来像一辆放大版吉普牧马人,实际是在Jeep角斗士皮卡车床上安装了硬质车架,还用船长座椅取代原先配置的长凳,把该车改造成了一辆硬派三排座越野车。在这样的路况突然抛锚,也真是有点匪夷所思。
有顷,朔风扫林,啸声雷动!众人有所抱怨,野猪性格急躁霎时怒骂起来,开始飙脏话。汽车突然罢工司机原本压力就大,前者还在旁边添堵,驹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反唇相讥:“别说风凉话,有本事你来!”
“你是司机,车坏了可以去死啦!”
驹子轻吐一口气,揪住他的衣领,脸色陡沉,眉毛一竖,怒道:“你说什么?”这时如果野猪再敢臭嘴,驹子绝对开他的瓢!
周玉帆见他动了真怒,连忙劝开。
猪马相互掐了一阵觉得没什么意思,慢慢地也就闭了嘴。
这样一枝不齐心的探险队,遇到挫折和困难,很容易出现矛盾和分歧。众人围坐树下,危机四伏,索性准备弃车徒步前往密林深处探险。夤夜瞎闯森林,其实非常危险!也许因为好奇,也许因为七星疑石太过诡异!没有一个人甘愿留在原地坐以待毙。
周玉帆手电筒照到峡谷深处一片建筑群:“那是什么地方?”
楚雪瑶手搭凉棚:“估计应该是当年矿工活动区域旧址。”
野猪说道:“深山老林,还有人类活动?”
楚雪瑶解释道:“小猪哥有所不知,这里是矿区,而且是怀清县蚕神庙旧址。”
“车出问题,今晚我们只有野营啦!”驹子有些愧疚,拍拍引擎盖,自告奋勇先去看看,有人事先探雷大家求之不得,约定在树下等他,唯有楚雪瑶吵着要去,周玉帆怕出意外提出同去,最终商量决定马骁骏、楚雪瑶、周玉帆先去那片建筑群,其余的人在越野车旁等待。议定之后,三人摸黑行走,进入山谷。
“七星疑石……”楚雪瑶微微沉吟,学着狄仁杰口吻:“元芳,你怎么看?”
“天坛七十二长廊东南场地就有七块巨形镇石,同样按照北斗七星方位排列,传系陨石,上刻山形纹,实为寓意泰山七峰。”周玉帆微微一笑,也是引经据典地说:“不同的是,它们的东北隅还有一块小石,共为八石。此乃满族入主中原,乾隆皇帝诏令增设,象征长白山同泰山一脉相承,表明身份,天命所归。”
“这是清墓,是否有什么神秘联系?”瓶儿也回以奉承:“专家,分析分析。”
周玉帆自我调侃:“搬砖的砖家。”
三人很快来到那片建筑群。这座老工业基地遗址因煤而诞生,墙上老标语处处可见,几近完好!大礼堂是英式建筑,苏式办公楼左右对称,砖木结构,中央一片大广场,设有舞台,还有电影院,员工食堂也很有年代感,从桌椅到餐具都散发着旧时光味道!旧物总是显得珍贵,唤醒芳华记忆。
楚雪瑶遥指一栋英式小阁楼,好奇地说:“传说解放后为了发展人民防空事业,在这里修过防空洞,我要进去看看。”
这座住宅曾经经历火灾,墙壁垮塌半边,原本漂亮房子成为一个洞穴,处处透着诡异,设计相当古怪!屋子里有许多民国时期古董和照片陈列,角落西洋钟早已停摆多年。楚雪瑶用手电筒四处打量,最后在卧室窗台旁边蹲了下来,抹抹木地板厚厚灰尘:“防空洞应该就在下面。”
周玉帆抄起一块板砖也在她的身旁蹲下,轻轻敲击地板。空空空,声音清脆,地板中空;敲敲旁边地面,嘭嘭作响,声音沉闷:“说得不错,下面确实有文章。”
“把地板弄开!”楚雪瑶是老书虫,带着她如同带着图书馆。驹子从背包里掏出寒光闪闪的匕首撬开地板,周玉帆打亮手电照了照,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果然有洞!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楚雪瑶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你查大量文献,刚才在车上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就不准许我事先做些准备?”
她的性格确实变了许多,当年那个欣欣向荣的空瓶子似乎又回来啦!周玉帆拱手赞叹:“简直跟王语嫣差不多,佩服佩服!”
“我是理论流,哪里比得上你的智慧,驹子哥哥手艺?”
周玉帆和马骁骏七手八脚地将地板撬开,露出一米方圆的洞口。楚雪瑶跃跃欲试却又有些害怕,望而却步,冰雪一般脸颊泛出进退维谷表情:“先通通气。”
“我进去吧。”话音甫落,周玉帆掏出手电,率先跃入。防空洞非常潮湿,仅仅只有手电光勉强驱散黑暗,好在不算太深,很快便走到尽头。这里有约莫十平方米空间,随意扔着一些残破陶罐碎片,角落放置铜马,花鬃辫尾,英姿矫健。周玉帆上前试抱,面红过耳,手臂青筋毕现,铜马纹丝不动,吹吹额头刘海儿,颓然放弃,舒了口气:“马兄弟实在太重,帮不了你。”世间便是活马都不会说话,更别指望马俑能够有所回应,可是收手的时候一阵铃铛声音传入耳鼓,若有似无,如梦似幻。
叮铃……
周玉帆心神微微一荡,霎时间感觉进入云端,轻飘飘地很是舒服。他重重地甩了甩头,提醒自己不能睡觉,手电光束洒落马俑,原来马颈悬挂一枚异常精致的青铜花蕾铃铛,喇叭花状,萼片四瓣,顶部为花托,铃桶上段为子房状,下段为四瓣花柱,有环同桶顶小环相套,形成门型提钮。
“这个不是蚕神庙的东西,而是神迹文明青铜神树上的铃铛。”这里蛛丝马迹都是线索,周玉帆没有客气,随手取下花蕾铃铛放入衣兜留作纪念,抚摸花鬃马头,绿锈斑驳,想起了小时候表哥给他讲的童话故事。
从前有个贫穷的砍柴少年,受先知指引上山寻宝,找到青崖之下一尊白鹿石雕。先知言道,只要能让石鹿吃饱,就能带他找到宝藏。
少年抓起石头,毫不犹豫砸向面门。
咔地一声,门牙断折。
砍柴少年强忍剧痛和血一吐,将手掌血中两颗敲下门牙放入鹿嘴。冰冷石雕霎时苏醒,呦呦鹿鸣,异变陡生!它用砍柴少年门牙啃食青草,很快便吃掉整片草地,进而驮负少年找到宝藏,如愿以偿。最终,少年用得到的宝藏建功立业,开创了一番伟大业绩。
这是童话,现实之中周玉帆没有勇气自残,更加没有本事通灵铜马,只好按照原路返回房间,将防空洞情况告诉队友。
“那是花鬃铜马,挖防空洞的时候出土的。”驹子悄立身后站岗,楚雪瑶并未回头,翻找破损写字台:“县文管所干部过来看过,因为太重带不走一直放在那里。”花鬃铜马也许来自将军坟,也许是当年蚕神庙遗迹,因为中国古代有蚕马神话,附近村民都是依靠栽桑养蚕过日子,发家致富。虽然花鬃铜马比不得西安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铜车马那么写实,那么古老有学术价值,也比不得甘肃武威雷台汉墓出土铜奔马那么浪漫,富于想象力和感染力,但也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和宝贝。
“驹子,比起你们武威‘马踏飞燕’如何?”
“这个没法比!”楚雪瑶向来喜欢研究这些东西,但是更加注重文物艺术价值和背后故事,而非学术价值,更加不在意经济价值:“人家那个可是天马行空,一蹄着燕,仿佛凌空奔驰的骏马超过了流星般急翔的飞燕,有着风驰电掣,瞬间千里的动感!”
“中国旅游标志嘛!”周玉帆拍拍驹子马背:“什么时候有机会邀请我们瓶儿妹妹去武威做客,游游你们天马湖?”
楚雪瑶没有回答,从写字台抽屉缝隙里找到一封残信,信封盖着邮戳被火烧焦,字迹早已模糊不堪,看不清寄信人和收信人姓名、地址和邮编。随后,他们仔细端详那枚烧焦的面值8分的邮票,图案为工农兵手持《***语录》,背景为红旗汇成的海洋和工农兵群众热烈欢呼的场面,印有“全国山河一片红”金字。
楚雪瑶眸光微抖:“全国山河一片红,价值连城啊!”
“你也喜欢集邮?”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这么宝贵的邮票,虽然烧焦部分也是价值不菲。”周玉帆垂涎三尺,小时候爱好集邮,这些东西可是儿时梦寐以求的宝贝:“得亏隐藏抽屉缝隙,不然早被烧焦或者被人拿走啦!”
楚雪瑶白了一眼:“口水擦一擦。”
周玉帆做了一个擦口水的夸张动作:“据说这枚邮票有重大错误,当年刚刚出版就被叫停……众说纷纭,怎么会有人用来寄信?”
当年“一片红”刚一面世,邮电部急令全国各地邮局停售,要求全数收回,仅有少量邮票流入市面。之后回收封存。因为这一场误会,身价不断飙升!如今这枚邮票还能静静地躺在这里,算是沧海遗珠了。
“看看信笺内容。”三人企图有所突破,不想买椟还珠,于是打开只剩残片的厚实信笺:
新生贤侄:
来信得知安好,深感欣慰!由此,我才想到提笔写信,将我的手稿寄给你!整个故事时空交错,秩序颠倒,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写得逻辑混乱,完成度也不高,如果要将其剥离为文学似乎还需打磨和润色,人一上了年纪,身体就吃不消啦!视力模糊,耳朵也聋了,坐在轮椅上面还有血栓……所以我拒绝了你们出版社出书建议,万望海涵!
游美翎
此后就是一大叠写着字的手迹,大概是这个老太太留给世界唯一纪念啦!使用那个年代包头钢笔蘸着纯蓝墨水书写,字迹娟秀但是烧得相当模糊,记载了一个民国时期故事,毫无疑问乃是一部非常精彩谍战。
周玉帆随便翻看两页,觉得挺有趣,便从头至尾再次认真读了一遍。这部手记没有俗套的三角恋,烂大街的卧底设定,辨认度极高的叛徒,智商不在线的敌人,后半部分混乱逻辑线……更加没有一般抗日朋克手撕鬼子那样叫人酣畅淋漓的哏,没有预算提前量,手榴弹炸直升飞机的画面,但是同唐玉佛有关,间接与袈裟、伯爵笔记取得联系,如同一粒时间胶囊,形成一条清晰脉络。故事还在继续,手记记录什么?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