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菜。
两只杯。
八瓶酒。
桌子上一片狼藉。
磨刀客和心香刚刚喝了酒。
谁也没有喝醉,心香却躺在磨刀客的怀里。
心香想哭,想流泪。
可是她都没有。如果没有磨刀客,也许她已经流泪,已经哭泣,现在,她只想静静靠在磨刀客的怀里,什么也不想。
两把刀,就放在地上。
现在,两把刀已经变成了一把,叠在一起,很吻合,就像天生的一对。
磨刀客轻轻道:“心香,要哭就哭一场吧。”
失去母亲,父亲又离开了她,心香有理由大哭一场的。
可是心香没有哭。
她幽幽道:“跟你死在一起,我会觉得很幸福。”
他抱住她,胸中涌着柔情和爱。
心香一动不动,又道:“如果因我而死,你又会怎样想?”
他道:“为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就算现在死也愿意。”
心香从他怀里挣开,端着酒杯,道:“我敬你。”
他道:“只剩下一杯酒了!你敬我,我拿什么敬你?”
心香默默地喝了一半,又默默地递了过来。
磨刀客接过去,仅半杯酒,他却喝了两口:
第一口,吞掉;第二口,又从嘴里分一半给心香。
酒杯,摔到地上。
碎成无数片。
“如果现在就死,你愿意吗?”磨刀客怔住,他想不到心香会说这种话。
“还没有找到你娘,你妹妹,怎么能死?”磨刀客静静道。
“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心香还是道。
磨刀客想了想说道:“不愿意。”
心香也怔住。接着流泪。
磨刀客道:“为什么要哭?”
心香哭道:“因为我在最后一杯酒里放了毒。”
诸葛成龙和徐金韩同住在一个房间。
他们的左边是洛阳公主,右边是江湖三剑。
洛阳公主的隔壁是春夏秋冬。
诸葛成龙开始觉得,徐金韩是个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很有分寸的男人。
他知道他跟洛阳公主从小一起长大,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的内心十分喜欢洛阳公主,可他从不表白,从不流露,始终是以一种属下的身份跟随洛阳公主。
诸葛成龙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对洛阳公主是什么样的想法。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现在,徐金韩给他讲了许多关于洛阳公主的事情,诸葛成龙也讲了自己的身世以及洛家年谱这件离奇的秘密。
徐金韩道:“如果轻轻一刀真的证明了自己是轻轻一刀,你就带郭风到山中花园?”
诸葛成龙点头道:“说话当然算数。”
徐金韩道:“可是你祖先三代都是守着它而死的。”
诸葛成龙道:“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让别人得到也好。”
“你真的不相信上次所见的轻轻一刀是真的?”徐金韩道。
“不是不信,而是不敢确信而已。”
顿了一下,诸葛成龙接着说道:“我们并不想知道谁是轻轻一刀,而是要看看轻轻一刀究竟是多厉害的一个人。”
徐金韩笑,不语。
诸葛成龙道:“难道你不想看轻轻一刀的刀?”
徐金韩道:“想。”
接着,他又摇头道:“可是,江湖上从没有见人过轻轻一刀的刀。”
“是刀,怎么会看不见?”诸葛成龙道。
“刀当然可以看见,但看见的人都死了。”徐金韩道。
诸葛成龙沉默,他想起郭风令他在洛阳公主面前出丑的事情,他想起那个杀郭风的愿望。
诸葛成龙忽然道:“轻轻一刀与洛家刀法,谁更厉害?”
徐金韩不知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沉思了一会,道:“洛阳洛一苗只拥有八招洛家刀法,便可以称霸武林,要是练成十八招洛家刀法,那威然自己天下无敌。”
诸葛成龙道:“天下无敌,是否可以打败轻轻一刀了?”
徐金韩摇头道:“轻轻一刀是不败的。”
“那洛家刀法,天下无敌,岂不自相矛盾?”诸葛成龙道。
“天下矛盾的事情很多,谁也无法探出轻轻一刀的极限,就像没有人可以说得出他的刀有多快,也许,他的极限是无限。”
诸葛成龙颓然道:“洛家刀法也并非真的天下无敌,如果早知这样,我们祖孙三代就不必苦苦守住花园,欲解其中秘密了。”
徐金韩见诸葛成龙一副懊悔的样子,说道:
“其实,谁也没有见过洛家刀法的威力。”
俩人正说着,只听左边房间传来怒剑的喝叫声:“水老板,要是你不把脸上的伤怎么来的告诉我们,我叫狗娘养的一剑杀了你!”
徐金韩和诸葛成龙便不说话,侧耳倾听。
只听水老板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在我脸上留下刀痕,叫我怎么说?”
怒剑又道:“天下哪有这么快的刀,你一定在骗我们,再不说,狗娘养的可要动手了!”
接着听见笑剑发出一阵冷笑。
水老板道:“我也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快的刀,我想……”
顿了顿,迟疑道:“我想,只有背刀客的刀有这么快。”
背刀客!众人都吃了一惊。
大家好像这时才想起,天下还有一个“只见刀,不见人”的神秘刀客。
特别是江湖三剑,听到背刀客三个字,脸色都变了。
水老板又道:“他叫我告诉你们,轻轻一刀在春香楼。”
怒剑骂道:“你疯了,春香楼是妓院,轻轻一刀怎么会到妓院去?”
水老板笑道:“轻轻一刀是男人,男人到妓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水老板大笑着从门口掠过。
她的身形,也是快到了极点。
接着是沉默,没有人说话。
磨刀客没有死。心香也没有死。
心香哭得更伤心,一边哭一边道:“你为什么不说愿意。”
磨刀客还是平静地道:“因为还要找娘找妹妹。”
心香道:“现在,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磨刀客抱紧她,说道:“我知道你太想你娘了。”
心香终于无话,终于哽咽得说不出话了。
他道:“心香,我曾发誓一定要找到你娘的。”
欲哭无泪。无泪还哭。
忽然,磨刀客冷冷道:“你们快走,我今天不想杀人。”
心香惊起,回头看,八个红衣人,静立成两排。
磨刀客道:“你们不应该死在这里,孤烟城主的话,你们不该再听。”
红衣人的手中,多了一件武器。
磨刀客背对着他们,冷声道:“你们奉命追杀我,现在是回头的时候。”
“城主的命令,永远要执行。”话落,红影闪动。三件武器,击向磨刀客后脑。
凶狠。凌厉。快疾。
磨刀客依旧没动,他的左手,已然握住地上那把锈迹斑斑的刀。
三条人影,三具尸体,躺在地上。
磨刀客转身,望着地上的尸体,继续道:“离开这里,回家去吧。”
红衣人只剩五个。还有五个!
一等一的高手,不退,反进。
五个人,五件武器。
比刚才更凶狠、更凌厉、更快。
无法抵挡的一
击,欲置磨刀客于死地!
可是,瞬间之后,地上又多了五具尸体。
心香的手中,也多了一把绿苔暗结的刀。
两把刀,只一击,便杀了五个人,五个一等一的高手。
他和她,相视一笑,又轻叹一口气。
杜遮天果然想杀人。
满室的杀气都是从他的龙杖上弥散出来的。
杜鹃知道,如果杜遮天动手,司马兄妹不可能有人活下来。
于是,杜鹃叫道:“爹,手下留情。”
杜遮天当然也知道,杜鹃叫他手下留情是留下司马燕,她已经对她有了感情,手下留“情”,一点也没错。
司马伯仲却笑道:“没有主人的吩咐,你绝不敢杀我们。”
“主人?”杜遮天道:“谁是我的主人?”
司马伯仲道:“当然是收买你的人。”
杜遮天冷冷道:“我杜遮天家有万贯,富甲一方,难道我还会稀罕几个钱?”
“钱你当然不会稀罕,但是你的命,你绝对稀罕。”司马伯仲这时也冷冷道。
杜遮天道:“我杜遮天的命,谁能够说取走便取走吗?”
“能取你杜遮天性命的人不多,但至少,站在你背后的人,便可以立取你的性命。”司马伯仲道。
杜遮天无忌地大笑起来,冷声道:“如果他可以取我性命,就不会站着迟迟不敢下手了。”
司马伯仲终于愣住。
杜遮天终于出手:他的龙杖,盘旋出一片漆黑,待黑暗散去,司马兄妹都死了。死在椅子上。他们的眼睛安然紧闭,他们死得很瞑目。
司马燕也死了。
杜鹃道:“你为什么不把她留给我?”
杜遮天道:“她其实是一个凶狠的女人,并不像她的外表那样善良而温柔。”
杜鹃看到,杜遮天的手在滴血。
血染红了漆黑的龙杖。
杜遮天握着龙杖的手断了两根手指。
杜鹃惊道:“爹,你的手……”
杜遮天道:“我原以为他们兄妹三人,司马伯仲的武功最好,想不到伤我的竟然是司马燕。”
“司马燕还没有到能伤杜遮天的地步。”杜遮天背后那人道。
“水云天,你说会是谁?”站在背后的人原来是水老板。
水老板道:“我不知道是谁,但你应该听说过只见刀,不见人的人是谁?”
“背刀客?”杜遮天惊讶道。
“他可以取你手上的指头,也可以取你项上人头。”水云天道。
杜遮天失色道:“那我该怎么办?”
“你不如早点死。”水云天的眼中,凶光一露,冷而且绝情。
她的肘间,伸出一把刀,直刺杜遮天的肋部。
杜遮天回身,以杖击刀。可惜晚了。
他的血,又喷在黑杖上。
杜鹃一直冷冷注视着,她没有动,好像死去的,不是她的父亲。
水云天杀了杜遮天,肘刀直指杜鹃。
她也得死。
杜鹃仍没有动,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仇恨她?
她蔑视她?
还是对她怀有恐惧?
水云天的刀,快要刺中杜鹃。
水云天也开始露出冷笑。
可是,还有半步,水云天却倒下了。
她没有想到,她的脚下,竟然会伸出两排铁钩,死死钩住她的脚,使她无法再往前移动分毫。
铁勾,已经扎进她的脚板。
近在咫尺的人,却不能杀,水云天双眼充血。
她又前冲,扯动脚板,撕心的痛。水云天低头,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跟地板连一起了,血肉模糊。
水云天惨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