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女人继续道:“我到杭州投亲不成,曾苦苦哀求过许多人家,希望他们能收留我,只要能给我吃饱,我就算给他们做牛做马也行,可就是没有人愿意收留我,以致我后来饿昏大街上,以致我落入春香楼,任人蹂躏。”女子说着抽泣起来。
傅雪痕一生所经历的险境不计其数,但像这种场面,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了。
只听女子又道:“天下的好男人,就更少了。”
傅雪痕道:“那你怎么说我是好人?”
女子道:“因为我还没有碰到过像你这种坐怀不乱的男人,除非……”
傅雪痕道:“除非什么?”
女子迟疑道:“除非你……不正常……”
“啪!”傅雪痕打了她一个耳光。
寂静,黑。只有女子粗重的呼吸。
“你为什么打我?”女子最后静静道。
烟雨杭州。
旅馆的生意总是特别好。
因为这是旅游的最佳时节,天下人好像都要在这个烟雨季节前来领略杭州的烟雨西湖了。
四季旅馆就在离西湖不远的十字路口。这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四季旅馆的老板叫水云天,有人说,水云天这个名字太别扭,太难听,也有人说,水云天是个好名字,既好听又朗朗上口。
不过,不管水云天这个名字是难听还是好记,都很少有人去叫它。
人们都叫水云天为水老板。
水老板的腰很细,臀部却很结实。
当然,水老板的**很丰满又很结实。
水老板是个女人。
水老板的年纪不大,才二十九岁,却是杭州城有名的老姑娘了。
水老板十六岁就有人来提亲,直到十三年后的今天,依然没有一个人被水老板看中。
有人说,水老板嫁不出去了。
水老板永远只能做姑娘了。
对这些,水老板从不介意。水老板以为,女人三十才是花。
水老板的四季旅馆是杭州最有名的旅馆。
很多外地人到这里来,要么向人打听:四季旅馆怎么走,要么在询问住哪里最好时,人们往往告诉他:
住四季旅馆。
四季旅馆每天都客满。要是午后再来,一定没有铺位了。
洛阳公主应该是比较幸运的:她到四季旅馆的时候,刚好还剩下最后一个房间。
洛阳公主是跟春夏秋冬、三剑、诸葛成龙和徐金韩一道来的。
听说四季旅馆只剩下最后一个房间,江湖三剑便劝公主到别的旅馆看看,当洛阳公主坚持要住四季旅馆时,怒剑对水老板喝道:“快去收拾一个房间出来,不然我一剑杀了你!”
水老板可不是被吓大的,她把脖子一伸,笑道:“如果你敢,我的脖子上还会再长出一个头来。”
怒剑也不是专门吓唬人的,他的剑在无人想到的时候,果真向水老板的脖子上砍去!
这一剑,又快,又急,又意外。
水老板惊慌失措,她没想到真的有人如此大胆,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水老板脸上的轻视之色还未消散,这一剑就已经到了她的脖子。
水老板以为自己死了。
她不相信还有人能把她从这么快的剑下救出性命。
然而,就在她闭眼睛的时候,她又看见了一柄明亮的剑,这柄剑也来得很突然,很无声。
好像也来砍她的脖子,其实是救她的。
明亮的剑一挡,将取她性命的剑挡开。
接着,一个痴痴的声音呆呆道:“水老板,你一定为我们准备好了房间,对不对?”
水老板惊魂未定,但她是何等的聪明,忙道:“对对,还有几间预备房。”
这样
,洛阳公主、春夏秋冬、江湖三剑、徐金韩和诸葛成龙都住进了四季旅馆。
顺着四季旅馆门口大街往南不到十米,有一家老记旅馆。
郭风、肖若云、郭仪一家就住在老记旅馆。
郭风从孤烟客栈一直跟着诸葛成龙,他要等洛阳公主见到轻轻一刀后,才可以得到诸葛成龙的洛家年谱,再要诸葛成龙带他去山中花园解开秘密,取天下无敌的洛家刀法。
郭风的房间窗口,刚好对着四季旅馆。
四季旅馆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刚才的一幕,郭风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冷冷地笑着。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门开了。
肖若云走了进来。
郭风对妻子道:“一路劳累,你应该歇歇才对。”
肖若云道:“我已睡了一觉,醒来,过来看看。”
肖若云的眼,还有些疲倦,有些惺忪,但是看上去,却比平时更漂亮了。
这么大的年纪,还能保持这么好的身段和皮肤,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郭风深望了肖若云一眼,又道:“仪儿呢?”
肖若云道:“他刚刚才睡去。”郭风又转身,站在窗前,注视着四季旅馆。
这时,洛阳公主和诸葛成龙等人已经进去。
肖若云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郭风道:“等到轻轻一刀证明自己是轻轻一刀的时候。”
肖若云望着郭风,眼里涌着关切,她说道:“可是轻轻一刀呢?”
郭风道:“轻轻一刀在西湖苏堤上。”
肖若云道:“他上午在西湖,下午还会不会在?”
郭风道:“西湖没有三天三夜是看不够的。”
肖若云走了两步,并不坐下,问道:“你准备怎样让轻轻一刀证明自己?”
郭风怔了怔,摇头道:“现在,我也不知道。”
在老记旅馆的对面,有一座飘龙酒店。
飘龙酒店除了有杭州城最齐全的各种酒之外,楼上还备有房间让客人住。
因为,有时候客人恰逢喜事或心情不畅。
在酒店里喝多了酒,醉了,无法找到回家的路,便安排他们住楼上。
这样,到这里来喝酒的人可以放心大胆地喝酒,而酒店也可以赚点住宿的钱。
磨刀客、心香和孤烟真言就住在楼上。
他们住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他们喝多了酒而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们纯粹是想住在这里便住在这里了。
他们也看到了对面窗口站着的郭风。从他们这个方向,根本看不到四季旅馆,因此,他们不知道郭风在看什么。
孤烟真言曾做过郭风的家仆。
在做郭风家仆的日子里,孤烟真言没有多说一句话。
现在,他望着郭风,也没有话好说。
那是一段心中苦闷的日子,孤烟真言心里一直埋着苏小如。
他准备一辈子就这样沉沦下去。
直到死。
重新唤起他的雄心的,是磨刀客。
磨刀客一直要把他找出来,因为磨刀客觉得,只有孤烟真言,才有可能撼动城主,或者杀了城主。
谁曾想孤烟城主和苏小如却不知去了哪里。
孤烟真言沉默不语。
但磨刀客懂得他心中的痛。这种痛,他却比他更早体会到。
那是失去今生所爱之人的痛。
心香也郁郁不欢。
以前,她还知道母亲被关在孤烟城,想去救她也还有目标。
现在,母亲不知去向,她不知道这一生还能不能见到娘。
磨刀客扶着她的双肩,轻声叫道:“心香。”
心香回眸,看到磨刀客一往情深的目光,呆了呆。
磨刀客又说道:“心香,你跟她一样,善良、勇敢、令我心动。”
心香的肩上还有伤。
她的那把暗结绿苔的刀,抱在怀里。
磨刀客的背上,也插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刀。
这两把毫无生机的刀,本来就是一对。
珠联璧合,便会发出无穷的威力。
现在,这两把刀的拥有者,开始心意相通。
磨刀客的脸神有冷峻,也有柔情。
他不再戴那个破草,不再扛那副磨刀的行头。
孤烟真言望着他们两个,心中高兴。
他道:“心香,磨刀客,你们要好好的彼此善待,我要走了。”
心香一惊,道:“爹,你要到哪里去?”孤烟真言道:“我去找你娘。”
心香道:“爹,我们不可以一起去吗?”
孤烟真言道:“如果我找到了你娘,我会再来找你们的,如果找不到……”
心香急道:“找不到又怎样?”
孤烟真言叹息道:“心香,是我害了你娘,我对不起她……”
心香垂泪,她知道爹心中,苦痛折磨,却不能在自己面前流露,如果让他一个人,也许会好受些。
心香泣道:“爹,早日来找我们。”
磨刀客始终不说一句话。
男人的心,他懂,心香的心,他也懂。
孤烟真言站起来要走了,磨刀客拉住心香的手,才低低叫了声:“爹。”
孤烟真言大笑,这一声“爹”,让他彻底放心。
他知道,只要他跟心香在一起,心香绝不会被人欺负。
心香的眼泪,终于流出来。
流在磨刀客的衣服上。
傅雪痕自己也弄不清楚,怎么又打了她一个耳光。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女子又静静说道:“你为什么打我?”这时,他的呼吸不再粗重。
傅雪痕道:“对不起。”这是他第一次向人道歉,说对不起。
女子不再说什么,叹息一声,又躺下了。
傅雪痕在黑暗中坐了良久,起来,用手摸索。
他摸到两边比手指还粗的钢条,一根根密密地排列着,坚固异常的铁笼。
从刚才送饭进来的那人一重重打开铁门的情形看,这是一个很深的地牢,光是那九道铁门,也是无法逾越的。
傅雪痕用手掰钢,只听一声轻轻的咯吱声,钢条纹丝不动。
女子说道:“想逃出去,连门都没有。”
傅雪痕忽然明白了什么,寻思道:既然可是进来,一定有门的。于是开始摸索,要是他功力未失,这些钢条无论如何困不住他的。
现在,他只有很耐心地摸索,他要找到这个铁笼的破绽和弱点。
女子又说道:“这些刚条,我已经摸索了几十遍了,每一根都非常牢固,凭借人力,是无法出去的。”
傅雪痕摸索了良久,手下用劲,体内的功力恢复了一点,当他用力拉钢条的时候,感觉钢条有了弹性。
傅雪痕大喜,暗道:“要是真的能恢复功力,要出铁牢,那是轻而易举之事。”想罢,便又坐下休息。
女子道:“还是躺下休息吧。”
傅雪痕休息了一会,将体内分散的内力丝丝聚集起来,盘膝,从丹田开始,做了一个周天。
当他再次去拗钢条时,钢条的弹性更大了。
显然,他的功力还在恢复。傅雪痕知道这一变化,便放下心来,坐在地上休息练功,待功力完全恢复时再从铁笼里出去。
过了不久,漆黑深处又响起开铁门的声音,一重又一重,九重之后,眼前又亮起一丝微弱的烛光,一个幽幽的声音道:“饿了吧,晚餐是花卷,吃饱些,长夜漫漫,明天早上再送饭给你们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