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叹息道:“你就算是郭风大侠,也不该这样对我说话。”
年轻人道:“我不是郭风大侠,我是他的儿子郭仪。”
郭仪接着道:“你是不是要对我说,你是郭风的救命恩人?”
老人道:“你怎么知道的?”
郭仪笑道:“已有七个人对我说过这种话,而你是第八个。”
老人道:“你不相信?”
郭仪道:“我知道我爹曾死里逃生,而且,那一次能侥幸逃脱,也多亏有人暗中相助。”
老人道:“那你还不相信?”
郭仪道:“父亲的恩人便是我的恩人,我岂敢忘恩?
“可是,一下子跑出七个恩人,叫我如何相信?”
顿了顿,又道:“现在,又出现了第八个,我就是粉身,也难以回报了。”
老人冷冷道:“我并没有说我是救郭风的第八个人。”
郭仪道:“那你们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道:“郭风确实有七个恩人。”
郭仪笑道:“你不是?”
老人沉默了一会,然后道:“若不是他们七个人,你爹早已死在我的刀下。”
郭仪惊道:“你,你是谁?”
老人缓缓道:“难道你爹没有告诉过你,他当年是从谁的刀下逃生的?”
郭仪道:“没有。”
老人道:“你爹现在已是江湖上令人瞩目的大英雄,当然不会记得当年的无赖了。”
郭仪的额头开始冒汗。
老人接着道:“外面的雨这么大,还要不要我们避一下?”
郭仪汗如雨下,颤声道:“你……你就是刀无赖前辈?”
老人笑道:“我不是前辈,我只是无赖而已。”
郭仪这时已经跪在地上,磕头道:“刀前辈请原谅晚辈有眼无珠。”
老人道:“我要走了。”
郭仪叫道:“前辈别走!晚辈有话要说!”
郭仪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双手递过来。
老人道:“这时什么?”
郭仪道:“请帖。”
老人道:“请帖应该送给恩人的。”
郭仪叩头道:“家父叫我出来,就是专门寻找刀前辈的。”
老人笑道:“哪里有恩人不请,请仇人的道理?”
郭仪举着请帖,跪着不起来,道:“刀前辈请收下请帖,我才好回去见家父。”
老人沉思了良久,从郭仪手中接过请帖,朗声道:“郭风大侠六十岁生日,我是应该去热闹一番才对。”
郭仪从地上站了起来,说了声:“多谢刀前辈接帖。”说完便要冲出屋去。
只听身后有人道:“等一等!”
说话的是傅雪痕,他道:“有没有我的请帖?”
郭仪讶道:“你是谁?”
傅雪痕道:“轻轻一刀。”
“轻轻一刀。”郭仪回身,不信道:“你是轻轻一刀?”
傅雪痕道:“我不是,难道你是?”
郭仪摇头,道:“我不是,你也不是。”
“他是。”这时,另一个年轻人道:“他是轻轻一刀。”
郭仪道:“兄台怎么知道他是轻轻一刀?”
年轻人还未回答,傅雪痕接口道:“因为我也知道他是谁。”
郭仪道:“你们认识?”
傅雪痕道:“并非认识?”
傅雪痕道:“并非一定要认识才知道。”
顿了顿,才道:“他是杀人王。”
郭仪变色道:“你是杀人王叶多。”
年轻人道:“我是叶多。”
接着,叶多道:“你的事办完了,我的事还没有办完,看来我们应该分手了。”
郭仪笑道:“我知道了。”
叶多道:“你知道什么?”
郭仪道:“你是不是来杀轻轻一刀的?”
傅雪痕开心地笑了,他一边笑一边说道:“这真是一场好雨。”
所有的人也都笑了起来。
雨还是那么大,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小桃叹息了一声,轻轻道:“如果雨永远不停,那
该怎么办?”
对呀,如果雨永远不停,那该怎么办?“
大家都没有想到的问题,却让小桃想到了。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
如果雨永远不停,如果要身上不湿,那么只有一直等下去。
郭仪的额头又开始冒汗。
因为,三天后,便是郭风的六十岁生日,如果雨不停,他便无法如期赶回家中,他不回家不要紧,糟糕的是刀无赖也不能赴宴,这是绝对不该发生的事情。
这种雨,下个几天几夜一点也不奇怪。
而郭仪的汗,比雨还要大。
对呀,雨怎么可能不停呢?
郭仪这才又笑了。
刀无赖道:“你就不怕请错人?”
郭仪道:“不怕。”
刀无赖道;“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里经过?”
郭仪道:“这是秘密。”
小桃道:“什么秘密,说来听听。”
郭仪道:“秘密是不能说的。”
这时雨真的停了。并且,屋檐的雨滴还在飞落,阳光已穿过雨帘照进了屋里。
郭仪又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递给傅雪痕,道:“这是给你的。”
傅雪痕道:“你怎么会多带一张请帖的?”
郭仪笑道:“这也是秘密,不能说。”
说着,便转身欲走。
叶多急道:“有没有我的?”
“没有。”郭仪说完往门外掠去。
两个字还没有落,他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速度之快,让人惊讶不已。
叶多喃喃道:“你们都有请帖,就我没有,真是太倒霉了。”
“倒霉的人不止你一个。”话言响处,又一个人出现在门口。
叶多道:“你是谁?”
那人道:“一个没有接到郭风宴帖的人。”
叶多道:“天下这么大,没有收到郭风的请帖,这有什么奇怪的。”
那人道:“我也以为,天下之大,并非人人都要接到宴帖。”
叶多再次道:“你是谁?”
那人道:“孤独败。”
叶多笑道:“你便是害人精孤独败?”
孤独败叹口气道:“我已经好久没害人了,差点还被人害死了。”
叶多道:“奇怪,奇怪。”
孤独败道:“害人者反被人害,这种情况多的是。”
叶多道:“我觉得奇怪的是郭风怎么会这样没头脑。”
孤独败道:“怎么?”
叶多道:“他可以不发任何人的请帖,却绝对不能少了害人精的。”
孤独败忽地笑了,道:“你说得对极了。”
叶多道:“你打算怎么害他?”
孤独败道:“还有三天时间,我一定会想出一个好办法来的。”
叶多笑道:“要不要我帮忙?”
孤独败想了想,道:“要。”
轻轻一刀这时道:“你们在这里商量,我走了。”
叶多道:“你真的要赴宴?”
轻轻一刀道:“有酒喝的地方,只有傻瓜才不会去。”
叶多道:“为了喝几碗酒,犯得着跑那么远的路吗?”
轻轻一刀笑道:“你是不是又奇怪了?”
叶多道:“我想不能,你放着那么重要的事情不去干,却要大老远的去喝酒。”
轻轻一刀道:“有什么事情比喝酒更重要?”
叶多道:“你还没有找到要找的人。”
轻轻一刀又笑道:“我要找的人,也许已经准备好了酒在等我了。”
叶多不说话了。
轻轻一刀道:“你是不是无话可说了?”
叶多道:“是。”
轻轻一刀道:“那么我先走了。”不等叶多回答,他已经走出了屋子。
刀无赖和小桃,也随后跟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叶多和孤独败。
孤独败道:“你说他们会不会一起去赴宴?”
叶多道:“不会。”
孤独败道:“怎么不会?”
叶多笑道:“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独败道:“我们要一起害人,你这样不说,那样不说,叫我怎么放心?”
叶多道:“我不会害人,只会杀人。”
孤独败笑道:“我差点忘了,你是杀人王。”
这时,屋檐的雨已经止了,春日的阳光,淡淡地普照大地。
叶多和孤独败也已经在温和的阳光里,叶多的湿衣服,已干了多时了。
叶多抬头,望着太阳,喃喃道:“在这么好的阳光下,我们却在谈论害人的事情,这个世界真是太可怕了。”
孤独败道:“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害人,死了就没有机会了。”
叶多笑道:“你害人要不要报酬?”
孤独败道:“不要。”
叶多道:“不要报酬,那岂不浪费了你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孤独败微笑道:“其实,报酬也是有的,就是当我将别人害得妻离子散,众叛亲离的时候,那种内心的满足便是最好的报酬。”
叶多叹气道:“看来,害人比杀人难多了。”
孤独败道:“那当然,害人是把痛苦带给别人,让别人痛苦地活着,而杀人,却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刀一剑而已。”
叶多凝视了孤独败良久,道:“如果杀人者把害人者一刀杀了,他还能不能害人?”
孤独败道:“当然不能。不过……”孤独败后半句顿住不说,伸手一招,从后屋走出一个人来。
一个少女。
美丽的少女。
快乐的又略带忧伤的少女。
少女款款移步,走到孤独败身侧。
孤独败道:“惭儿,这位是叶公子。”
叶多看呆了,目不转睛。
那少女道:“小女惭儿,见过叶公子。”
叶多一愣,忙还礼道:“我叫叶多。”
惭儿又道:“你说你是杀人王,你已经杀了多少人?”
叶多道:“很惭愧,我至今一个人也没杀过。”
惭儿笑道:“哦?没杀过人的杀人王?”
叶多道:“事实就是这样,你不相信也没办法。”
惭儿道:“我又没说不信。”说着又一笑,明丽动人。
叶多望着惭儿,道:“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惭儿笑道:“什么人?”
叶多道:“梦中人。”
惭儿笑得弯了腰,道:“你的梦中人跟我一样?”
叶多点头,仍旧凝视着惭儿,道:“你跟一个害人精在一起,不害怕吗?”
惭儿道:“他已经把我害成这样,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叶多惊讶道:“他害过你了?”
惭儿道:“他害得我父女不能相见,你说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叶多忽然笑道:“活该,活该。”
惭儿怒道:“什么活该?”
叶多道:“活该让你遇见我,活该害人精再也不能害人了。”
惭儿道:“杀人王今天开杀戒了?”
叶多笑道:“杀人王再不杀人,便不配做杀人王了。”
惭儿也笑道:“如果我说,我是心甘情愿让他害成这样的呢?”
叶多沉思了片刻,抬头,却望向孤独败,缓缓道:“如果害得别人心甘情愿,请你也害我吧……”
孤独败冷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害得你痛不欲生的。”
他说完,又接着道:“不过,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得先办完。”
叶多道:“帮你去害郭风?”
孤独败道:“郭风拥有的东西太多了,不害害他,他是不会知足的。”
孤独败顿了一会,又道:“有他这种完美而幸福的人在,天下人的幸福便不足道了。”
叶多道:“你准备怎样害郭风?”
孤独败笑道:“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叶多并不气恼,他却把眼睛移向惭儿。
惭儿低着头,她的手也那么自然地垂着,她站在温暖而恬淡的阳光里,就像一支甜甜的宁馨儿。
叶多盯着她良久,总希望她能抬起头看他一眼,可惭儿始终没有。
她在想什么?
在她美丽而忧伤的背后,藏着什么样的心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