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同林不可散2

那日鱼十鸢没有问出口的话,也没有得到心有灵犀的回应。

昨夜下过一场雨,绿叶如洗,碧空澄澈。她立在屋檐下,眺目间,是李酌修的背影。

他总是着黑衣,对应性情,黑得摸不到底。

朦朦胧胧,她总以为自己无限接近了他,可到头来,却是天涯海角的迷蒙,即使他就在面前。

“时予。”鱼十鸢抿着嘴,朝他一步一步靠近,最后驻足在他肩侧,微微仰头,有光来,迷了她的眼睛,瞧不清他的神色。

她问:“我们何时启程回北宁?”

“先不急。”李酌修摇摇头,对上鱼十鸢担忧的眼眸,抬手拍了拍她的头,“我觉得,这事儿并非表面这样简单。”

简单?鱼十鸢歪头,眨了眨眼睛,费力去理解李酌修口中的简单二字如何而来。

“别想太多,万事有我呢。”李酌修看鱼十鸢颇是费解,将她歪着的头托正,笑道。

事情还没有定数,何必白费苦思。

比起北宁的混乱,他现在更加忧心地,是该不该再带鱼十鸢回北宁。

虽她常以男子身份出现在自己身侧,可保不齐会有人起疑。

若是到时有心人发现他们二人瓜葛相连,只怕鱼十鸢会遭遇不测。

暖阳暧昧,照得人昏昏欲睡,鱼十鸢展了展身子,李酌修见状,抬手顺了顺她的背,温声说:“困了就去睡会儿吧。”

鱼十鸢点头,她知道李酌修心中思虑良多,自不再打扰,转身回屋。

“咔哒——”屋门轻阖,声音细微,只一瞬,便被清风卷走。李酌修盯着那扇门良久,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最后一咬牙,转身去找裴言浔。

鱼十鸢不能再回北宁了。至少天下安定前,只有东吴这方土地能护她。

“时予兄,想清楚了?”

李酌修冷眼瞧着卧在贵妃椅上,吊儿郎当的裴言浔,两个男宠伴在他身侧,一个揉腿,一个喂果。

而他,嬉皮笑脸,没有一丝半点储君的样子。

见李酌修不答话,脸色愈来愈黑,裴言浔拂袖将身侧二人散去,懒洋洋地站起身子,踱步负手朝李酌修走来,“你啊,蠢得很。”

“不是一般的蠢。”裴言浔单手环胸,屈肘撑起一条胳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点着下巴,看李酌修神色淡淡,深觉无趣。

幸好他性子死闷,不让凭他这张脸,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把持得住。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挥手,想要将这可怕的想法挥出脑海。

“殿下不妨细细道来。”李酌修颔首,坐到一旁,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裴言浔居高临下睨着李酌修,见他眉目凌然,却又染温润之气,似寒风料峭中的劲竹,痿不忘起,吾膝如铁。

他飞快别开头,只听自己心跳乱做,双颊如滚水涫沸。

定是今日这天光生的祸,都仲秋了,还这样灼烈!

裴言浔心底窝火,坐到李酌修对面。

暗骂李酌修,上辈子定是个狐狸。

“殿下?”见裴言浔不说话,李酌修又唤了他一声,却惹来一记白眼。

“你!”裴言浔张了张嘴,“你识不清人,自然是蠢极了!”

“识不清人?”李酌修讲这话咂摸一阵,茫然不解。

“本宫与你相识多年,你对本宫,没有半分信任!”说到这,裴言浔语气里有了丝丝埋怨,“北宁大乱,你何必在这里盯着。就你那方子,本宫才没有兴趣知晓。都是些害人的玩意儿,本宫都不敢想,等那批货制出来,天下要乱成什么样子。”

“不到万不得已,本王不会动用的。”

李酌修垂眸,指腹轻轻拨过桌面上摊开的图纸。

纸上描着一支蒺藜火球,瓷蒺藜中间是空心的药室,用以盛装火药,下腹部有一置引火线的小孔,只肖点燃棉引,用抛石机将其投入敌人列队,待其炸破,陶瓷碎片就是刺人无眼的利器。

如裴言浔所言,此干戈,若真用到战场上,伤亡必定惨重,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动用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为何还不回去?当真要看着北宁黎民陷入肝髓流野的地步?”

裴言浔说得激动,谁知李酌修一声轻笑,“你对北宁内忧这样上心。”

“废话。”裴言浔白了眼李酌修,“北宁与我东吴接壤,你们乱了,谁来替东吴挡去北地蛮人。”

北地自古是蛮夷之地,北宁边境多年不得安生,索性北宁夹在中间,东吴才得繁盛,不被外患扰心。

“殿下倒是个安时处顺的性子。”李酌修有些诧异,裴言浔竟然是这样的想法。

北宁北挨北地,南接东吴,若是东吴和北地联手,加之北宁内部大乱,吞并沦亡,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迟迟不走,有一部分原因是怕北地来使,唯有自己在此,时刻注意着东吴的动静才安心。

于是乎,把火药的方子连同蒺藜火球的图纸带来东吴,便成了一场豪赌。

还有一部分原因,他是有意用此方和东吴深交,东吴多忠义之人,裴言浔亦是如此。

这样,或许可避免二国联手,乘势吞并北宁。如不能避免,至少也可有缓兵之计。

“本宫志向没那么高远,只想将我这一块小地守住,让立根在这片土地上的黔首安居乐业,就是顶顶好局势了。”裴言浔呷了口茶,“快快收起你那些猜疑之心罢。”

“好,本王定不会让北地攻来东吴。”李酌修笃定答,“本王也希望殿下说到做到,不会接下北地的诱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裴言浔勾唇,续满一杯热茶递给李酌修,而后端起自己的茶,“今日,本宫以茶代酒,定不负燕王殿下信任。”

“多谢殿下。时予亦不会辜负殿下信赖。也望殿下莫要让时予心寒。”李酌修作揖,忙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杯盏搁下,李酌修有些局促开口:“时予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关于鱼十鸢,北宁终归不安宁,本王想将她托付给殿下,待来日时局稳定,本王再将她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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