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途无际5

越靠近锦都方向,气候越凉得让人心尖发颤。

鱼十鸢紧了紧环在胸前的双臂,寒风刮过骨头,她体内却有燥热四溢。

王妮哈欠连连跟在她身后,鱼十鸢回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若是困了,就先回去吧,我自己再寻寻。”

谁知这话一出,王妮立马摆手,肉乎乎的手扫过脸侧,似乎要将那困意扫去,”不困!我有什么好困的?”

后来鱼十鸢又劝了几次,她都是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样子,鱼十鸢便不再多语言。

这里的风俗甚是怪异,街上百姓皆是行色匆匆,仿佛都不大热络。

但是他们擦肩而过时投来的眼神,让鱼十鸢脊背生寒。

鱼十鸢暗暗收回目光,胳臂粟栗横生,她有意无意看向王妮,问道:“你们这里农事很忙吧?”

“嗐!”别看王妮年纪小,却染了好些大人嘴脸,她一拍大腿,哀怨道:“都快旱死了,哪里来的农事可忙!”

“天旱?”

鱼十鸢略略吃惊,这里同属岭南道,虽说气候有些差异,也不至于逢旱象啊。

“可不是嘛,我阿娘说,大抵是龙王神……”

王妮话没说完,飞快捂着嘴巴,鱼十鸢看她神色慌张,更加好奇。正欲深究,可王妮却直摇头不答,她深知现在多问无果,遂岔开了话题。

“你到底是当地人,若是近来听到关乎外乡男子的事情,可否说与我?”

“鸢鸢姐,你那表哥生什么样子?”王妮冲到鱼十鸢面前,问道。

“他……”鱼十鸢张了张嘴,她计穷力竭,寻不到一个可以形容李酌修的词汇。

“他怎么?莫不是奇丑无比,姐姐说不出口?”王妮半开玩笑,鱼十鸢生的这样好看,她表哥样貌怎会差呢。

鱼十鸢微微勾唇,笑着摇头,“他很好看。”好看的像是天上的仙人,若即若离,似真似幻,稍稍靠近,便会烟消云散。

若是他真的再也不会回来,自己该怎么办?

燕王急召,她不得不从,可是去锦都的路,她并不知。

鱼十鸢手探向腰间,李酌修送她的那对保命物什还在。

他该不会是早就预料到今日的光景了吧……

鱼十鸢忽然想起来那些时候突然出现在梦境里的老虾子,他说要自己护着李酌修,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李酌修当真不是凡人吧?!

正想的出神,王妮忽然尖叫一声:“鸢鸢姐!”

“啊?!”鱼十鸢被着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险些坐到地上。

她慌张回头,看到王妮正一脸惊悚看着她身后,瞬间头皮发麻,“怎、怎么了?”

王妮急匆匆走过来挽起她胳膊,“鸢鸢姐,咱们快些回去罢。”

鱼十鸢没想到王妮手劲儿这么大,被拖着走出几步后,好奇心作祟,偏回头去看身后,瞳孔微缩。

是一间庙。隐在参天古树之中,红如血的庙门紧闭,若不细看,像一只嗜血饿狼之口,似要将人吞去。

两人往回走时,鱼十鸢依旧惊魂未定,她抖着声音问,“那是什么地方?”

分明是烟火袅绕之时,这个村子却格外阴森。

“庙啊。”王妮故作轻松答道。

“那你那么紧张做甚?”鱼十鸢淡抿唇瓣,目光死死锁住王妮,不放过她脸上微微划过的慌张。

“我、我……”王妮结结巴巴半天,像是终于妥协,朝鱼十鸢靠过来,鱼十鸢顺着她压低身子。

“我阿娘说,庙里供养的神与我命格犯冲。”王妮神秘兮兮说完,又不放心叮嘱鱼十鸢,“这是我家秘密,我瞧你是外乡人才说与你的,你可莫要到处乱说。”

话虽这么说,王妮心里却想的是,反正鱼十鸢要做自己嫂嫂,早晚也得知道。

“好。”鱼十鸢点头算是应下。

每个乡里都有供奉的神位,她也没多怀疑。

“后晌饭点到了,都燃着炊烟,为何独独这家没动静?”鱼十鸢指着临近一家。

其实冒不冒烟到没什么,真正吸引她注意的,是这家的房子。

从低矮的院墙看进去,那屋子也不知住不住人,竟看不到窗户。

“许是吃完了吧。”王妮扫了一眼,随口答。

她这般随意,鱼十鸢不免有些惊悚,“你不觉得这房子很怪么?”

“嗯?”王妮先是困惑,随后耸肩一笑,解释道:“这人见不得太阳,窗户是背阳开的。”

“见不得太阳?”

“对啊,他一见到太阳就浑身起红疹子,是个可怜人。”王妮叹了口气,又是一副小大人的口吻。

还有这怪病,鱼十鸢同情地看了一眼那间房,却见一抹玄黑大氅自屋后飞快闪过,与李酌修披着那件极为相似,鱼十鸢赶忙揉眼,再去看时,只余杂草摇曳。

她上前几步想进去瞧瞧,但身后苍老的叫声让她不得不住脚。

“妮儿丫头,鸢儿丫头,回家吃饭。”是王妮阿娘,一双三角眼分外精明,只肖扫一眼,便能洞察人心,鱼十鸢莫名很怕她。

“阿娘,你怎么寻来了?”王妮扣住鱼十鸢手腕,半拽着她往回走。

鱼十鸢还惦记着李酌修,不住回头去看那屋子。

吃过饭,鱼十鸢提出要出去消消食。不出意外,王妮又跟了来。

吃饭时,鱼十鸢表达了自己当下的处境,她说希望寻到表哥再离去。

王妮和她阿娘正愁着如何把鱼十鸢留到大哥回家,她这一番话,正中下怀,于是双方各怀心事,达成了各自的目的。

“鸢鸢姐,你安心住下就是。家里男丁都去服徭役,多一个人也热闹。”王妮蹦蹦跳跳跟在鱼十鸢身侧,语气里雀跃之意压不住。

“等我寻到表哥,定会将这些时日的开销都悉数算给你们。”

今日匆匆一瞥,她确信李酌修没有遇难。那日回故地,除了那滩血,地上细软皆不知所踪,李酌修定是被人救了去。

至于是何人所救,鱼十鸢怀疑是那怕阳之人。那日云色浓厚,正是他行走的好时候。

“我家不差那口饭。”王妮好爽一笑,“我大哥能干,给我们存了好些粮食。”

说完,王妮觑绝了一眼鱼十鸢,大哥二字她可是故意加重了音调,二人虽不曾见面,也要留下个好印象。

谁知鱼十鸢只是淡淡一应,步子走的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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