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听闻一坛酒只卖二十两,钟老板心头的郁闷骤然烟消云散,他以为凌息多少有做戏的成分在里头,不料人家做生意是真实诚啊。二十两一坛酒,转头他能翻倍卖。“钟老板,有一事率先同您说好,我家的酒并非只供应您一家。”凌息叫住蠢蠢欲动去写契书的钟老板。钟老板动作果然顿住,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意外,二十两一坛酒的价格妄图独占凌息的酒,确实不现实。“能理解。”凌息见他适应良好,接着抛下重磅炸-弹,“另外,我已经同别的老板签订契书,由于对方是我第一位长期顾客,他家将拥有率先贩卖我家新品的权利,至于诸位后来者,麻烦稍等几日。”钟老板如遭雷劈,整个人僵在原地,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这种天大的好处究竟落到谁头上了?钟老板捏紧拳头,目眦尽裂,气得牙痒痒,要不是……要不是曹高升骗他,他肯定是第一个找到凌息同他谈成合作的人,凌息只透露了这一个好处就足以令他眼馋,其中必定还有更多凌息没透露出的好处。一想到自己与优先权失之交臂,钟老板灵魂出窍,身体发软,险些晕厥,贼老天捉弄他啊!该死的曹高升,该死的曹家人!最后钟老板基本是飘荡着上的马车,神魂尚未回归身体,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惨模样。知晓钟老板心路历程的凌息只能暗暗替他默哀三秒,有时候非酋就是这样,多晒晒太阳去去霉运吧。关上大门,凌息往里屋里去,霍琚正在收拾刚才用过的茶具。“我来洗。”凌息伸手欲接过。“没事。”霍琚没把茶具给他,拿到院子里清洗。凌息望了望头顶的太阳,“听丹桂婶说他们准备明天开始割稻子,咱们呢?”霍琚喜欢听凌息把他们归在一起,眼底浮起浅淡的笑意,“姑父前阵不是说过些日子来帮忙吗,你再等等吧。”霍琚主要考虑到凌息不会割稻子,怕他伤到自己,毕竟真有人不熟练砍到自己腿的。凌息没所谓,耸耸肩道:“我觉着地不多,犯不上麻烦姑父他们。”“你不是不会割吗?”霍琚清楚他体力好,收割五亩地不在话下。“可以学嘛,我跟着旁边地里的人学。”凌息半点没在烦恼这一点。自打村民们用惯了他的水车,终于体会到水车的便利,如今见了他谁都要夸他两句,即便他同自家地附近的村民不熟悉,对方承了水车的情,也会愿意教他两下割稻子的技巧。“你若不嫌麻烦也行。”霍琚无法下地,自然谈不上给凌息提意见。“那我明早同丹桂婶他们下地去。”凌息兴高采烈地进屋翻找起工具。工具是他特意找铁匠师傅新做的,毕竟他们家一穷二白要啥啥没有。“你这是镰刀?”霍琚头回看见凌息找人打的镰刀,瞳孔不由放大。“对啊。”凌息扭头回望一眼抗在自己肩膀上的工具,可不就是镰刀吗,大了一点儿而已。在霍琚看来,凌息打的镰刀不仅仅是大了一点儿,是大了非常多,他怀疑铁匠铺老板故意讹凌息的钱。如果铁匠铺老板知道霍琚此时的内心活动,一定会大喊冤枉,他明明劝过小夫郎了,架不住小夫郎不听呀,以至于到现在铁匠铺老板仍认为凌息是个傻子。“你……你没见过别人家的镰刀吗?”霍琚犹豫要不要告诉凌息真相,打碎他天真的幻想。凌息摇头,“没见过啊。”每家每户收稻麦时才会把镰刀拿出来,因为是铁做的,需要保养,防止快速生锈,除了农忙时确实少见。至于凌息生活的末世,粮食培育艰难,更别提大丰收,何况那会儿科技飞速发展,早已不需要人力收割。他能记得水车和风车的样子,都是因为偶然在书上翻阅到过。提到镰刀,第一反应当然是西方世界死神手里的武器,二则是古战场上的冷兵器。凌息特意将两者相结合,制作出手里的镰刀。兴致勃勃打算明早去地里大干一场。霍琚扶额,跟他比划两下,“地里用的镰刀这么大。”凌息缓缓张大嘴巴,“好小!”“那不得割到猴年马月去。”霍琚无端从他滑稽的表情中瞧出几分可爱,忍俊不禁,“倒也不至于,一家人几天就能干完。”难怪古代壮劳力值钱,用那么小的工具收割稻子,确实得有一把子力气。幸好自己最不缺的就是力气。凌息重新振作,揽起袖子露出白瓷般的胳膊,“放心,交给我没问题。”霍琚的眼睛被那一抹白闪了下,迅速偏过头不敢细看。次日一早,天光未亮,凌息便起床洗漱,揣了几个霍琚昨晚做的饼子和一竹筒水,径直朝地里去。外面黑漆漆,凉风阵阵,直往人脖子里钻,凌息打了个哆嗦,周围树叶,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影影绰绰像有人在山林里招手,寻常人独自走在这条路上,恐怕要吓破胆,凌息丝毫不受影响,津津有味地啃着饼。他家霍哥的厨艺又精进了。“是凌息吧,起这么早准备进城去?”村民热情同凌息搭话。凌息咽下嘴里的饼,回复道:“不是,去地里。”相约一起下地的几人神情惊讶地转向凌息,“你一个人去割稻子啊?”凌息理所当然地点头,“嗯,大夫说霍哥不宜剧烈活动,他中午过来给我送饭。”虽然嘴里吃着早饭,但提到午饭,凌息情不自禁露出大白牙,笑容似要把黑暗照亮。村民们面面相觑,霍大郎走大运了啊,从前他们还骂人傻,宁愿娶个声名狼藉的哥儿,人才不傻呢,娶的夫郎模样万里挑一,脑子聪明,古道热肠,关键是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霍大郎下不了地也不嫌弃,大清早天没亮就独自出来干活,谁不晓得霍家的房子建在山脚,哪怕清晨走着都瘆得慌,何况这会儿黑黢黢的,不见一丝光亮,凌息半点不抱怨,胆子可真大。换成他们,他们可不敢独自出来,别说一个人,一群人也不行。“凌息,你太早了吧,吃饭了吗?”赵丹桂和刘淑芬相约一起下地,远远瞧着凌息挥手同他打招呼。凌息举起手里的饼子示意,“吃着呢婶子,你们吃了吗?”两人都是做惯活儿的人,通常先干一阵,十点过才吃顿早午饭,农忙时需要大把子力气,吃饱了才好干活,其它时候农家多是两餐。也就这段时间和过年时能沾点油荤。三人说说笑笑朝田里去,凌息意外碰上个人,刘淑芬撞了下他胳膊,“那不是霍常安吗。”赵丹桂探了探脑袋,小声嘀咕,“呸,这傻小子又是一个人出来的,霍永登两口子多半躺床上呢,更别提他家那娇滴滴的霍莺。”凌息挑了挑眉,有故事,“二位婶子,展开讲讲。”刘淑芬面露讥讽,“可不就那点事儿,你家大郎应征入伍后,家里活儿全丢给霍常安兄妹,霍宁出嫁后,就剩他一个在家,霍永登两口子好吃懒做,别看常安小子那么黑,小时候白净着呢,年年风吹日晒在地里劳作能不黑吗。”赵丹桂叹了口气,感慨道:“好在你家大郎认清了霍永登一家的嘴脸,要不然你嫁过去指定要当牛做马,就是常安小子啥时候能开窍哦。”凌息冷笑,让他当牛做马,霍永登家几人嫌命长了吧。在床铺上睡得打呼的两口子,双双背脊一凉,打了个哆嗦,睁眼看了看窗外,天儿黑着继续睡。凌息感受到霍常安对他态度冷淡,没打算跟人打招呼,偏巧有两个村民扭头和霍常安说话,正同他视线相撞。“常安,你嫂子在后面。”霍常安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极其不情愿地转身,“嫂子。”凌息听他喊得跟奔丧似的,敷衍地点了下头。二人谁也没主动开口,这下同行几人总算看出点门道,窃窃私语起来。好在霍常安家的地到了,其他人陆陆续续进入自家地里,凌息家的地比较偏远,得多走段路。“凌息,你也来收稻子。”无巧不成书,凌息家隔壁的地,居然是虞阿叔家的,他正带着俩儿子吭哧吭哧干活,额头上流着汗水,显然干了好一会儿。凌息家的小鸡崽就是在虞阿叔家抓的,虞阿叔家主要靠卖菜卖鸡蛋为生,上回过去没见到虞阿叔两个儿子,今天见到正主,凌息怔愣住。虞阿叔的两个儿子同虞阿叔长得非常像,完全可以想象到虞阿叔年轻时的样子,俩孩子另一个爹真是没啥参与感啊。虞阿叔同两个儿子介绍凌息,两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满脸通红地挠着后脑勺,不敢直视凌息。“你……你好,我是哥哥丁壮。”丁壮个头稍矮一点,像条瘦竹竿。“你你……你好,我是弟弟丁实。”丁实高哥哥半个头,体型匀称,手臂肌肉结实。农家人取名实在接地气,凌息忽然感觉霍大郎这个名字挺好,至少没叫霍铁蛋。“你们好,我是凌息。”凌息下意识要伸手,及时反应过来时代不同,以他现在的身份主动要握手,估计会被当做勾-引汉子。一次还勾-引俩,并且当着人家亲爹的面。凌息连忙转移话题,“虞阿叔,可以教我怎么割稻子吗?我不会。”虞阿叔欣然答应,“好啊。”兄弟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他们也可以,要不叫阿爹回来休息吧。虞阿叔教的仔细有耐心,凌息学习能力强,悟性高,很快便学会了。“对,就是这样,真聪明。”虞阿叔在旁边夸得凌息脸红,貌似被当成幼稚园宝宝了。确定凌息学会后,虞阿叔回到自家地里,拿起镰刀刚要开始割稻子,就被自家儿子拉住小声问:“阿爹,凌息是哪家小哥儿啊?以前咋没见过?”虞阿叔亲手把二人带大,能看不出他们的心思,一人敲了下脑门儿,“见着漂亮小哥儿就走不动道。”“别肖想了,人凌息是外村嫁来的,你们当然没见过。”人高马大的俩小伙齐齐唉声叹气,“啊——怎么这样!”虽然晓得凌息已经嫁人,但两人依然忍不住冲凌息献殷勤,打定主意干快点儿,晚点去帮凌息割稻子。然而,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日头逐渐高起来,埋头苦干的人们慢慢受不住热,直起身擦擦脸上的汗水,缓解会儿疲惫的腰,视线随意扫过四周,心里暗自比较各自的进度。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去!那是哪家的地?一早上干了那么多?莫不是请了十几个人帮忙。”一嗓子喊得震天响,凑热闹从不迟到的村民跟地里的向日葵般,不约而同转向太阳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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