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黎跑得轻松，悦宝体力不支，却也只能强撑着，白软的包子脸上皱皱巴巴，写满了抗拒。
像是条小尾巴一样半拖半拽地跟上。
无奈，秦书黎只得纵容似地缓步，转过身柔声道：
“怎么了？这都还没到第一个休息站点就累得不行了？不是刚刚叫你喝了半瓶水休息了吗？”
她们只顾着甩开崔菱母女，偌大的宽敞的红色跑道，放眼望去，除了周围路况上的寥寥行人，一成不变的山水倒是颇为无趣。
“……妈妈，我好累～”
悦宝小嘴一撅，可怜巴巴地往原地一蹲，双眼雾蒙蒙般一眨不眨地向秦书黎撒娇，哼哼唧唧地说着：
“好远啊，你跑得又那么快，周围还没有小朋友陪我说话，真的好无聊嘛～”
秦书黎无奈，就地转过身。
一边用白皙的指尖点了点悦宝的额头，一边把散落的发丝全部束在另一侧，顿感好笑地附和着：
“那我跑慢点好不好？你不想要帮妈妈拿奖了？”
“那……那奖项还是想要的……”悦宝的声音渐渐放低，接收到妈妈促狭的目光，红晕更是悄悄飞了上双颊。
像是也觉得自己这么没理由撒娇的行为不太好。
声若蚊蝇地哼唧：
“妈妈～我就是觉得好无聊的嘛，安泽哥哥不在这里，刚才遇到的安妮姐姐又不理我……”
她最后一句说的音量极低，凑得最近的秦书黎也是反复在脑海里转了几遍才堪堪确认下来。
她轻佻的神情微微正色。
像是也回忆到了方才一直沉默着当背景板的沈安妮。
小姑娘跟昨日大为不同，虽本就羞涩赫然，但也不至于……
精神萎靡到了那种地步，连神情都冷清肃然到不似昨日。
思来想去，竟是渐渐跟记忆深处——恍若是噩梦深处的，上辈子深受折磨的悦宝一模一样的瑟缩……
秦书黎整个人都浑然一滞。
也不知道是否是个体机制使然，她很少去回忆更多的痛心画面，甚至在做完噩梦后也能如寻常般跟悦宝交谈。
但经过脑海中隐隐的回想，她竟是瞬间被那些深埋心底的夹杂着血色与痛意的回忆击中。
一时间连脸色都煞白了几分。
悦宝不知道她的思想歪斜到那个地步，只以为妈妈上了心，越发积极地主动凑到耳边道：
“妈妈！你是不是也觉得安妮姐姐太怪了？就是嘛，刚刚自由活动时我带着安泽哥哥去找她，安妮姐姐都没理我们呐！”
“哦对了，而且安妮姐姐的妈妈好凶的！不过她把安妮姐姐有时候抱得那么紧在说悄悄话，应该不会欺负……”
她话还没说完，就猛然间被秦书黎一把抱在怀里。
悦宝：“……？？？”
怀抱很紧，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就像怀里人是失而复得的珍宝般，郑重，又透露着保护意味。
她还被突如其来的亲昵搞得懵懵的。
不等回忆起自己方才说着的话题，继续跟妈妈分析聊天，就“啵”的一声被妈妈亲了脸颊。
软软的，带着妈妈身上特有的香气。
不等悦宝小脸通红，秦书黎就哑声着附和：
“我知道了。你放心，如果安妮有什么事情妈妈会帮她调查的，但你也要答应妈妈，好好保护好自己，可以吗？”
声音极低，沙哑着声音。
但莫名其妙地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郑重。
就像是——
这个看似轻松的嘱托是极其重要的事情般。
话题飞得太快，悦宝才刚晕晕乎乎地开始思考为什么妈妈又突然对安妮姐姐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嘴比脑子快，果断地应下了妈妈的话。
虽然安妮姐姐跟她保护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秦书黎悄悄将头靠在了悦宝的肩膀上，满意地喟叹一声，像是要将女儿牢牢地嵌在怀里一般。
鸦睫颤颤，以完全保护的姿势扣着对方。
看上去，就像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破碎至极的美感一般。
*****
“……所以，盛少怎么知道我要带着安泽回去。”
阴暗狭仄的杂货间里灰尘满面，盛铭握着老式电话的手指逐渐泛白，像是猛然间察觉到什么阴暗的到来般。
危险的眯起眼。
对面人丝毫不在意此般，矜贵却又慵懒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盛铭，你何必这么草木皆兵？安泽是我现在‘唯一’幸存的弟弟，他去哪里我本就该全权了解。”
盛淮安的声音低沉，极有辨识性地回荡在盛铭的脑海里：
“陈羽凝瞒着我把他送到你那里，你这次识相地要把安泽送回来，我自然该第一时间洞悉才对啊。”
闻言，盛铭太阳穴猛地跳了跳。
见他沉默，对方显然也很有把握，继续慢悠悠地打感情牌：
“你可是陈羽凝陪着盛安泽带大的，说起来，我们倒真是有着些许共同点，何必又担心我会对安泽不利呢？”
盛淮安的手段，熟悉的叫盛铭想要冷笑。
威逼利诱，明明下作上不得台面的目的都已经明晃晃地贴在了对方脸上，盛少却仍旧要装聋作哑，面子上儒雅温柔得不像话。
感情牌，欣赏，赞美，糖衣炮弹毫不遮掩。
只盼着你信上八九分，到最后被他的毒牙咬死才好。
盛铭的眼神又阴郁了几分，像是恨极一般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冷笑。
最终也只是沉默着挂断了电话。
“砰”的一声，捶了下离自己最近的木桌。
震得灰尘越发飞扬，透着玻璃的阳光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整间屋子都充斥着叫人难耐的低气压。
像是一切又都在说明着盛铭的可笑与自不量力——
哪怕他是内娱圈内数一数二的人物，什么所谓的影帝，获奖无数，在盛家这座他永远也翻越不过去的大山面前，
依旧犹如孩童般脆弱可笑。
事实就是这么残忍，他护不住盛安泽，护不住陈姨……
“吱嘎”一声，虚掩着的木门缓慢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透过不小的门缝，盛安泽挂满泪痕的小脸露了出来，惨白的，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恐惧和绝望。
隔着双眼前朦胧的水雾，定定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