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陶睿立即关切道:“承恩公这身子亏损太严重了,来人,快送他回去,命太医过去好生诊治。”

德顺自然立刻招呼人,那陈家主的长子也没法说什么了,好端端的,竟然丢了官。要知道他们陈家虽然势力大,但那是在陈家主位居高位的情况下啊。现在皇上把那一品大员的官撸了,只剩个承恩公的虚名,有什么用?

陈家如今最高的官员便是陈家主的长子了,那也只是个工部尚书。本来要等丧事过去后活动活动,往上提一提的,如今可好,他就是顶头的了,谁还给他活动?那些归附他们的官员,怕不是从这一刻起就要动别的心思了,陈家的辉煌过去了!

摄政王以及几位重臣都不着痕迹地观察陶睿,怀疑他是故意的。

即便陈家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之前太皇太后也敲打了数次,对陈家表示不满了。丞相倒下后,明眼人都知道太皇太后接着要对付的就是摄政王和陈家,他们谁也别想继续势大下去。

陶睿这般撸了陈家主的官,莫非是在削弱陈家的势力?

可他们看到的是陶睿微红的眼眶和一脸的关切,再想想他过往的纨绔样,心里就把阴谋论给推翻了。这模样分明是真的在乎太皇太后,关心老太太那弟弟的身体啊。

这般一想,众人心里就乐了。那老小子出损招卖惨,谁知道撞上天真不谙世事的任性皇帝了,竟是不忍心让他继续做官,还当让他休养是好事呢。陈家主赔了夫人又折兵,怕是这次真要病倒了。

不过这样一来,朝廷势力又要重新洗牌。摄政王一家独大,之后能安稳下去吗?

文武百官各怀心思,倒是没人注意那个刚被升官的程斌。因为陶睿指他太随意了,他从前也不怎么起眼。三品官升去一品官,那可不是好干的,陈家必定不会甘心,摄政王也看中那位置想插一手,程斌不见得能好过,指不定过几天就下来了呢,不值一提。

朝堂上如此闹腾了一下,陶睿便推说头疼,下令退朝。众人也没什么想启奏的了,这会儿感觉再说什么都不对,且陶睿头疼的时候脾气可不好,万一沦为炮灰,三两句就像陈家主一样被撸了官,那就麻烦了。

陶睿下朝之后就回了寝宫,他在朝堂上做样子装头疼,也没浪费这个机会,回去就吃了一粒丹药,还命人去玄济那里催促,叫他快些炼丹,多送些丹药进宫。

玄济接到命令时就在炼丹,他也不知是怎地,一整夜毫无睡意,精力充沛,干脆就去丹房炼丹。

他已经和李太医接过头了,他本来担心陶睿吃那么多会有问题,但李太医说,这上瘾镇痛的成分,刚开始就算吃多了些也无碍,不会被发现。待上瘾之后,才会显现出加倍的痛苦。

玄济放了心,可不就想着多炼些丹药给陶睿吃吗?他哪能想到天底下还有反弹这样的奇迹?陶睿吃那几颗丹药丁点药性没有,他吃的饭却包含了那些药的药性,以至于他精神百倍,一夜未睡也不觉得困顿。

但因他本身不是医者,也从未如此想过,以至于丁点没发现自身的异常。

陶睿派人来催,他还皱眉将新炼好的丹药交了出去,摆出一副不赞同皇帝多用的神情,之后便心中暗爽,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陶睿上瘾求药的那一天了。

陶睿收到丹药的时候,正好李太医过来给他看诊,他便当着李太医的面,命人将丹药放在他床边上,俨然是对玄济十分信任的态度,并且不听玄济劝告,想吃就吃。谁让他任性呢?

李太医低着头,目光微沉,劝道:“皇上,自古以来,丹药一途……”

陶睿不耐烦地打断他,“朕知道,可你们太医院给朕治了这么久,朕还是头疼。难道就让朕一直疼下去?玄济道长的丹药管用,你们又没查出毒性,那为何不能服用?此事莫要再提。”

李太医躬身应是,又道:“臣一直在研习针灸与松骨之道,近日多有进益,皇上可要试试?放松心神?”

陶睿点头答应了,趴到榻上闭上了眼睛。李太医便走到近前开始为他针灸。

当他靠近时,陶睿问道一股极淡的气味。若非上一世他学习培育那么多种动植物,恐怕还分辨不出这么淡的气味。这就是李太医给他下毒用的,气味加针灸,用在一起才起作用,乃是前朝秘术,不懂的人,根本猜不到还有这种害人方法。

不过陶睿无所畏惧,安心地享受李太医的针灸和按摩。不管这人下了什么毒,稍后都会作用到他自己身上的。陶睿愉悦地微勾嘴角。

李太医看见了,心里也乐了起来。狗皇帝对他和玄济如此信任,一切皆在他们掌控之中。听说今日陶睿愚蠢地将一大靠山陈家主弄倒了,只要再没了摄政王,这狗皇帝还如何坐得稳龙椅?

到那时,他们这些前朝英杰便能光复前朝的大好河山了!

李太医都知道陈家主的事了,其他人自然也都知道了。

太后欣喜若狂,太皇太后的陈家下去了,是不是她家的时代就要来了?祖母哪有生母亲?她的娘家才是最该受到重用的啊!

太后迫不及待地派人来请陶睿,这个人在原剧本中也是不停地蹦q,没别的,就想为娘家谋福利,希望家族兴盛。为此有好几次惹得原主不快,也不知道图什么。都是太后了,舒舒服服安享晚年多好?非要搞事情弄得和亲儿子离心,最后娘家也没扶起来,自己还落了埋怨。

不过她到底是陶睿如今的亲娘,陶睿自然是过去看她了。

太后看到陶睿便一脸心疼,“皇上,哀家知道你心里头难过,但母后她已经走了,你身为皇帝,一定要保重龙体,不可过于哀伤。”

陶睿点了下头,“朕知道。母后寻朕来,可是有事?”

太后叹道:“哀家哪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担心你罢了。这不,多问了几句,就听说你在朝堂上又被人气得头疼,哀家这心里着急啊。哀家也帮不上你的忙,只能在这儿干着急。”

陶睿喝了口茶,“母后不必担忧,那么多官员又不是摆设,朕自不会累着。”

“哪能不累?你皇祖母从前身子多健朗?这突然西去,还不是操心朝堂那些事累的?哀家实在不能放心。听说今日陈家主也病倒了?这种事还真是听着就心惊胆战。”

太后说,“如今皇上身边得用的人少了,哀家担心得很,不如叫你两个舅父和表兄帮把手,都是自家亲人,他们定当尽心竭力地替你做事。如此,皇上便能多多休息,哀家才能放心啊。”

合着是看他随意指了个人接替陈家主,跟这要好处来了。陈家主从前位比丞相,与柳丞相、摄政王三人分庭抗礼,手上实权大着呢。这块好肉谁不想叼走?

陶睿指了个程斌,那人还是护国公的儿子。要知道先帝就是和护国公一同出征时死的,太皇太后只给了护国公表面的荣耀,连同他的儿孙也是高官虚职,看着漂亮罢了。谁会把这么个人当成威胁?在他们看来,这块肉还是可以抢的。

不过陶睿让程斌顶这个缺,自然相信他能做好。原剧本里原主利用护国公,那护国公一家子可是拼尽全力和摄政王同归于尽了,可见隐藏的实力也不小,家里的人也是有本事的。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直接的给程斌升官。

这个位置,他是一定要让程斌坐稳了的。

面对太后的“关心”,陶睿只摇头道:“朕可不愿劳累母后的族人,相信母后也不愿看到他们像陈家主一样,生生累倒在朝堂上,还不知身子如何了。既是自家人,朕自然要关照着些。”

他突发奇想道:“母后,要么朕也放他们回家荣养,您觉得如何?既然他们是朕的舅父表兄,朕可不能让他们劳累,就该赏赐金银珠宝,让他们在府中吃喝玩乐才是。如此岂不甚好?”

太后好悬吐出口血来,急道:“不可不可!他们才多大年纪?哪能闲赋在家?那人都要废了的。还是要让他们做事,等他们年老体衰再荣养不迟。”

“哦?闲赋下来人就废了?”陶睿面露疑惑,“可方才母后不是说,让他们替我办事,这样我便能多多休息了?那母后是想让我废掉?”

太后心里一跳,露出一抹笑来,“你这孩子,做皇帝哪有真正清闲的时候?哀家不过是想你多休息罢了,该打理的政务还是要做的。”

陶睿点点头,说了这许久,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起身道:“既然母后无事了,朕便回了。还有许多奏折要看,烦得很。”

“那皇上莫要太劳累,哀家叫人炖好补品,稍后给你送过去补身体。”

“有劳母后。”陶睿像原主一样随意说了一句,转身便走了。

太后拍拍胸口,出了口长气。心里暗骂那老太婆把她儿子养成了纨绔,缺心眼似的,居然觉得让人荣养是对人好。说什么赏赐金银珠宝?他们这些人家谁家缺财宝了?缺的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可恨在陶睿这里说不通,还差点害家里人丢官。若是陶睿任性地让她父兄荣养,家族里的人还不得吃了她?

陶睿在太后那里走一遭,太后气得胸口堵了好久也没消气。

陶睿没有坐龙辇,他第一次当皇帝,还没好好逛一逛御花园呢。守孝不能随便出来逛,但回去路过,总没什么的。

皇帝的花园不愧是天家的花园,到处都是美景,走在其中心神都能放松下来。陶睿放慢步子,边走边看,倒是难得的惬意。突然系统跟他说,淳嫔在树林后那个湖边不知道在干什么,好像想跳下去。

陶睿微微挑眉,朝那个方向走去。

说是树林也就是几排树,他还没穿过树林就看见淳嫔了。

这个湖是先前的本土淳嫔落水的地方,这位穿越女程倩倩突然来到这个世界,当然想尝试看看能不能回去,所以背着人偷跑过来悄悄试了一次,差点呛坏了。不过她尝试的时候是深更半夜,这会儿大白天的是过来踩点的。

陶睿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住,他们一行人看得到程倩倩,程倩倩却看不到他。他问道:“那是谁?”

德顺仔细看了两眼,忙说:“回皇上,那位是淳嫔娘娘。其祖父乃是护国公,其父……也是巧了,正是皇上您在朝堂上指的那位程大人。”

“哦?这么巧?”陶睿像是有了兴趣,“那他父亲升了官,她是不是也该升升位份?”

不等德顺回答,他又道:“还是算了,朕守孝期间,谁的位份也不要升。”

说完陶睿就朝程倩倩走了过去,程倩倩愣了下,反应过来急忙带着宫女行礼问安。

陶睿点头道:“起来吧,淳嫔,你在这里做什么?”

程倩倩心里跳了跳,不想引人注意,张口就想敷衍过去。但转念一想,难得见到皇上,那两个女人害死原主,她怎么也该说点什么,便低头说道:“回皇上,臣妾前些日子在此处落了水,险些丧命,将养数日才好转。今日臣妾自觉精神不错,便来此处看看,臣妾实在想不通臣妾怎么会落水。”

“嗯?不知道怎么落水的?难道不是你失足掉下去的?”陶睿往湖边走了几步,特意看了看。

程倩倩立即说:“臣妾素来小心,初入宫又紧张,哪里会失足落水呢?只是不知那日是地上特别滑,还是别人没站稳碰到了臣妾。”

她的宫女为她捏了把汗,德顺也眼观鼻鼻观心。这种事捅到皇帝面前,那真的全凭皇帝心意了,这位淳嫔当真大胆,丝毫委屈不受。

陶睿喊了德顺一声,“给朕查查,那日除了淳嫔,这湖边还有谁在?淳嫔怎么就落水了?在朕的宫中,淳嫔不知为何就差点溺水出事,下次是不是就轮到朕了?叫人给朕弄清楚缘由,若是地面不妥当,就赶快修缮。”

“是,皇上。”德顺立即应声,到后面吩咐人去查。

程倩倩其实很紧张,但陶睿说要查了,她就看到了一线希望。立刻行礼谢恩。反正她是白捡的一条命,多活的一次机会,就算出了什么事,大不了就去投胎,怎么都要为原主报仇的。

陶睿接着又夸赞道:“你今日这般看着极是素雅,想必是在为皇祖母尽孝心,极好。以后无事也莫要到处闲逛,到处走动。朕要为皇祖母守孝三年,你们也一起。”

程倩倩闻言松了口气,守孝三年,若是真的,那简直是给了她三年的适应期。如果她回不去的话,也能好好在这里生活了。

不过……她为难地道:“宸妃乃宫妃之首,臣妾等人要日日去向宸妃请安……不知这可算随意走动?”

陶睿知道程倩倩胆子大,不太在乎自己的一条命,特意来给程倩倩机会提及落水一事。但没想到程倩倩还挺会抓机会,这又提到请安的事了。论理说宫妃给请安的那是皇后,什么宫妃之首?那都是宸妃自己的说法,不过是仗着摄政王罢了。

陶睿配合地道:“一个妃子请什么安?德顺,叫人去各宫通告,无事便好好为皇祖母祈福,朕没有皇后,谁都不需要请安,太后那边喜欢清静,也莫要去打扰她。这宫里头的人,全都给朕好好守孝。”

“……是。”德顺应了,心里有些迟疑,但到底没劝。这不请安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想必摄政王不会发难,只是太后那边,怕是要不高兴了,她好不容易才没了上头的大佛呢,可惜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也不知道心里头多难受。

陶睿下了命令就走了,程倩倩高兴地恭送他,心里觉得这皇帝真是神助攻,间接帮她报了一点点仇。以后如果发现皇帝不喜欢宸妃、荣妃的话,兴许她还能找皇帝撑腰,打压那两人的气焰。

她这边高兴了,宸妃那边听到命令自然气得七窍生烟。

宸妃,封号为“宸”,已然昭示了她就是未来的皇后,否则哪个妃子敢用这个字?

皇上现在不许宫妃请安,岂不是在打她的脸?荣妃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笑她呢。

宸妃是摄政王很宠爱的女儿,从小到大都十分蛮横,不讲道理,更不是能受委屈的主。她当即就要去找陶睿,还是身边的嬷嬷好说歹说才给劝住了。那嬷嬷效忠的是摄政王,知道进宫的目的就是诞下皇子,趁机便劝宸妃打脸打回去。

那陶睿不是宣称要守孝三年吗?还为此下了摄政王的面子,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陶睿用点助兴的药,让陶睿临幸个小宫女。到时陶睿就是自打嘴巴,成为笑柄。

宸妃听了就觉得这毒计甚好,让那陶睿不把她放在眼里,就该教训教训他。如今朝堂上是她父亲一家独大,不想让陶睿当皇帝他就当不得,哪里轮得到陶睿让她丢脸?

宸妃当即命嬷嬷去安排,嬷嬷自然是高兴地领命。她安排的那个小宫女,是她亲侄女呢,她没有子女,这侄女就和亲生的一样,还没人知道这层关系。如果侄女有机会受几次宠,怀上了,那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若是走大运,说不定生的皇子还能坐上那个位置呢。

嬷嬷野心勃勃,抓住机会给自己谋好处。只可惜她不知道,这种恶意伤害,那都是要反弹的。

嬷嬷要施为肯定要等到天快黑的时候,还要找合适的机会把陶睿和侄女凑到一起去,所以暂时还没闹到陶睿面前。

陶睿从御花园往寝宫走的路上,倒是听说了另一件事。

德顺看陶睿不想逛园子了,就打发其他人退远点,小声跟陶睿说:“皇上,早朝前您命奴才查的事已经查清楚了。”

陶睿想了下,想起来是柳思的事,原主的白月光。这一上午发生这么多事,他都给忘了。

他做出不自觉笑起来的样子,期待地看着德顺,“快跟朕说说,这些年柳姑娘过得可好?你可查到她平日里喜欢什么了?”

德顺犹豫了一下,面色并无喜色,陶睿便收了笑容,停下脚步问:“怎么?莫非有什么不妥?”

德顺利索地下跪,先请罪,“皇上恕罪,奴才查到这位柳姑娘已经相看好人家,即将、即将嫁人。”

德顺知道皇上看中柳思了,但既然皇上让查,他查到这种事必须得说。那还不如第一句就把最重要的说出来,说完他就以头抢地,跪在那里不动了。

陶睿惊怒道:“你给朕说清楚,什么嫁人?嫁给谁?”

德顺说道:“柳姑娘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恰巧太皇太后薨逝,想要嫁娶需在一个月内完成,否则便要延后。柳家怕柳姑娘在家中蹉跎,正好柳姑娘与那杨公子……相熟,两家都有意,便说定了亲事。”

陶睿沉默着,德顺大着胆子抬起头:“皇上?”

“她竟然定亲了。”陶睿皱起眉,叹了口气,“既如此,我将人接进宫岂不是强抢民女?皇祖母若知道了,定要骂朕一顿。可朕哪知道她定亲了?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都怪奴才,奴才应当先查到这些才是。”德顺见陶睿没有发怒,心里便松了口气,爬了起来,“那,皇上,这位柳姑娘,您是打算……”

“柳姑娘在哪?走,去见见她,到底也是故交。”陶睿抬步就走,口中还嘀咕道,“好些年没见了,原来她早忘了当初说好的事了。”

德顺大着胆子小声问了一句,“皇上,您和柳姑娘说好了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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