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有情人不能圆满

康王能忍得下这口气,不去追究,他可做不到。

这口恶气,早当要出。

朝屋檐上望去。

“紫耋。”

一声唤。

屋檐上下来个随身附带软剑的紫衣女子。

“适才我与康王的对话都听见了?”

“一字不落。”

“哼,追杀崔廷衍的那名刺客是否还在京中。”

“回殿下的话,尚在京中。”

“好,既是擒她李宴不能,那便给她点苦头吃吃,此事,交由你安排。”

紫耄面色肃冷,应声。

“殿下说的是,属下自当办好这件事。”

她也该,去会一会她这位老友。

……

清晨渡口。

上回在渡口接人,已是几个月前的事。

渡口风冷,李宴穿了一席披衣,也觉得受冷,亦被晨间的乱风吹得发丝凌乱。

天未大亮,有船将要放行。

李宴下了马,站在李屈身侧,问话。

“既都走到了这处,江平娘今日离京,你只站在这里做什么,跟上。”

在登闻鼓前勇敲天鼓的江平娘终留了一条命。

她是李屈养在西城的乐府歌伎,虽为乐府女子,却是位叫李宴也甚少称赞的厉害女娘。

李屈不顾明熙县主侍从权势压人,救她一命,是为善。

江平娘不顾自身安危,在公案前受仗刑秉承公道,是为义。

然这世间,并非善义之人都能圆满。

有情有义之人,往往顾虑的最多。

李宴承认自己早前有些偏颇,若是李屈真娶了江平娘,她自不会再有什么阻挠的话说。

想他李屈若下定决心,既是对抗家中长辈,愿为自己挣个前程,便是娶个乐籍女子又如何。

他却没有。

不知他是想了什么法子。

又求了多少人,跑了多少路。

在江平娘遣返南州之际,为她脱了乐籍身份,从此,江平娘便是良家女。

如此这番,江平娘将要离京,若不是李宴拉着他出府,他怕是只会在家中望着隔空相送。

“平娘,是李公子。”

江平娘的小妹喊话,看见李屈等人,心生欢喜,江平娘闻声,慢慢回转过身来,在码头站定。

李宴只远远看着。

看着李屈和江平娘道别。

江平娘容色秀丽,她弹的一手北调琵琶,李宴至今都没机会去问问她,缘何会这些早已荒寂的曲调。

她是有心性的女子。

两人交谈间,李宴只瞧见,渡口的大风吹散,江平娘送了李屈一根朱钗。

李屈收在怀中,船夫在前方呼喊,江平娘话尽,决然扭了头,头再也没回,和她小妹径直登了船。

原以为有些意外发生,人到底没留住。

李宴旁观着这一幕,颇有些唏嘘。

北椋站在她身后,今日却没吹笛。

她也静看着,说不出什么话。

李宴觉着遗憾,毕竟她这个兄长在意的东西本就没有多少。

最在意的小娘病死,心爱的女子也要离他而去。

“何以至此,李屈是顾忌我嫌弃江平娘身份,或是那江平娘瞧不上我家门第?”

北椋仿似看透一切。

“都不是,人生百态,往往爱之深,才顾虑更为深。主儿,你连与崔世子都处不好,自是不明白这些的。”

李宴转过身来,气笑。

“嘿,你说些什么东西,与那崔廷衍又有何关系。”

北椋嘴角露出一丝淡笑,不同她争论。

李屈在渡口待了许久,久到那船都远去好几里。

江风阴寒,江平娘缓缓上了船头,站在船甲上,向远方遥望,遥望京都风貌。

遥望,那渡口上站立的长衫男子。

江小妹一百个不理解。

很是不高兴。

“阿姐,李公子既已许诺,要迎你入府,他为你置办宅院,还为你脱了乐籍身份,你就是要报答他,也不该离京的,李公子要娶你,你为何不肯。”

是啊。

李公子是这世间最优秀的儿郎,为人善良正直,待人温和,往后,她怕是再也遇不到这般好的儿郎,此去一别,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时候。

江风冷,江平娘仿似被冷风吹伤了眼。

迷糊间,从眼上悄无声息落了几行泪。

一如她的心境。

“是我对不住他。他自是极好,他许诺我的事,样样都办到。我却不能辜负他。”

“阿姐,你既也喜欢他,为何不答应他啊,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江平娘摇头。

“我什么都不顾虑,我只是怕,我是他的顾虑。他有那样出挑的姐妹,李家娘子,亦是我在这世间从未见过的女子,她有抱负,她心怀大义,有这样出色的姊妹,李公子他必不会只甘于做一个小小的护卫,假以时日,他定也是有出息的,我不想拖累他,李家若有我这般曾出身乐籍的女君,这必是李屈最大的受累,你不知晓,这些年,他是有多不容易,李家娘子没归京前,他只与他小娘和家中小妹相依为命,办差从不肯离京太远。他小娘现下没了,他终狠得下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世间,再没人能拦得住他。”

李屈,我只盼着。

盼着你好好的,盼着你,想做的事终能做成。

再没人耻笑于你。

而我,将在南州远处,为你祝福。

不管多远,我都等着你的好消息。

“阿姐……唉……”

……

送别江平娘,李宴被南衙的人急着叫走。

马钊派人来寻她,说是南衙有事,等着她回去主持大局。

北椋未跟她去,她有旁的事要办。

几人分别,李宴先行一步。

北椋和李屈同路,晨间街上安静,天光未亮。

马进了巷口,北椋和李屈分路而走。

唯二牵着李屈的马匹,觉着巷口似阴冷的很,也不知是何缘故,待他瑟缩打了个寒颤,将要转过身来,与自家公子说话之际。

忽被一阵迎面的冷风吹开,眼睛都未睁全,便被这股强力拍远。

一瞬之间,李屈坐在马上,只看见自家小厮被剑风扇远,而他控制马匹不得,也从马上摔了下来。

都是刀尖里走出来的人,李屈霎时察觉出危险,弯着腰起身后,立时从腰间抽出短刀。

抬头,只见得来人是位手握长剑的江湖人士打扮。

李屈尽力控制声线。

“阁下何人,为何要在巷口拦杀于我。我与阁下有何恩怨,还请当面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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