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

是日子夜,春月上中庭。

梧桐树里的不眠鸟两眼浑圆,看满园月色如荡,春花夜合,看一道袅娜的身影绕过圆月拱门,穿过九曲回廊,一路往西南方向飞奔而去。

周王宫四墙十二门,西南角门名曰召和。

姒云三步一回头,临近召和门时,廊下两名轮值的侍卫已经面露疲态,一个接一个伸着懒腰,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再不落雨,今岁怕又要欠收。”

高个侍卫瞪着空荡荡的宫门外,随口一咕哝,五大三粗的矮个侍卫突然来了精神,凑到他身前,兴致勃勃道:“虎哥,这两年异象频频,莫非真如祭公所言……”

“胡说什么!”高个一掌拍在他脑门上,狠狠剜他一眼,厉声道,“乱听乱说,也不怕惹祸上身。”

”旁人都这么说,我只是……“

“什么声音?!”

矮个正咕哝,高个眉毛倏忽一挑,陡然回身望来。

连排成片的琴丝竹后,姒云刚找到庄州口中那齐人高的贺兰山石,因着月色昏晦,一不小心踹到一块松动的小石头,撞到墙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落入四下杳然的春夜,很是突兀。

正巧细风拂过廊下,两盏白皮灯笼发出噼啪一阵响。

一时烛影摇曳,昏晦里若有魍魉横行。

矮个侍卫素来胆小,值夜班也只敢与胆大的虎哥一道。

如今被虎哥教训在前,目睹鬼影森森在后,三魂被吓去了两魂半,一手攥住高个的衣摆,两只眼睛瞪得铜铃大,颤声道:“虎、虎哥,你听见什么没有?”

高个吊眉微挑,眯眼张望片刻,忽地拍拍身上的尘土,一边起身,一边取笑他道:“大男人,何至于如此害怕?这时辰,除了狗主子,还能是谁?”

他整整身前散乱的胸甲,拍拍矮个的肩,若无其事道:“我去放个水,你自己待会,少一惊一乍的。”

“虎哥你快些回来!”

“放心!”高个摆摆手,头也不回大步朝夜里走去。

贺兰山石后头,听高个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姒云长出一口气。

矮个胆小,怕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高个回来前,也不会独自一人上前来检查。

姒云蹲下/身,双手透过繁茂的琴丝竹,上上下下小心摸索,不一时便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门洞。

顾不上藤蔓棘手,她徒手扒拉下缠绕在洞口的枝枝蔓蔓。

俄顷,一缕月华透过藤蔓照了过来。

姒云拽拽肩上的包袱,眼前的石洞斑驳且凋敝,也不妨碍她如见春光心欢愉,笑意沿着不自禁下弯的眼角涓涓而出。

月色昏,影悠长,满墙枝蔓被除去,正似她挣脱开”褒姒“桎梏,重生成姒云之门!

什么幽王褒姒,什么系统奸妃,此后再与她无关!

她一边往宫外爬,一边细细盘算。

等离开丰镐,她要寻一处偏远且安宁的村落,建一座她心心念念的桃花源,而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一炷香后,若有月华透过同样纷杂的枝蔓,落下婆娑摇曳的影。

出口近在眼前,姒云攀爬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

“褒夫人,别来无恙。”

一道魁梧的身影自头顶上方罩落,漫天星河霎时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姒云心一沉,谁知道她的计划?谁在洞口蹲她?

她正要抬头看,余光里倏忽掠过一道寒茫。

一柄长刀抵在她颈侧,沾了月华,泛出幽幽冷光,好似轻轻一抹,便能见血封喉。

姒云撑在地上的手陡然握紧,额边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既知我身份……”“夫人稍安勿躁。”

姒云轻咽下一口唾沫,正想端出几分主子的架势,那道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玄色皂靴陡然靠近。

她没来得及出声,头顶暗影陡然扩大。那人蹲下身,手里不知拿了什么,往她鼻下轻轻一挥。

风里若有异香拂过,觉察出思绪的混沌,姒云立时屏住气,却已晚他一步。

这是?迷药?!

哪门子的无妄之灾,知道她身份还敢下手?

姒云撑住石洞两侧,奋力抬起头,眼前景象天旋旋转,她只能依稀看见一抹金甲摇摇晃晃,再然后,两眼一翻,失去了意识。

**

“醒了?”

不知过了多久,姒云从昏沉中悠悠转醒,双眼被遮住,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陌生的声音自前方不远处响起,四下杳然,房间里却依稀若有回音。

——她所在之处应该是个开阔且静谧的暗室。

那男人静坐在一旁,指节轻叩桌案,沙哑的声音里透着熟稔,听来并不似穷凶极恶之徒。

“系统?”姒云轻呼出一口气,平复心跳的同时,无声道,“这人是谁,能不能说?”

「是您的老朋友,烽火戏诸侯的主角之一,虢公鼓。」系统的声音依旧不慌不忙。

虢公鼓?!

姒云眉心一跳。

传闻里的虢公鼓奸佞狡诈,一心媚上,看见褒姒独受恩宠,应当百般讨好才是,怎会用上迷药捆绑这类手段?

思忖片刻,她抬头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沉声道:“虢公,别来无恙。”

“哈哈哈!”

虢公鼓放声大笑,大步走上前,一边扯掉她眼前的黑布,一边爽朗道:“夫人好计策。”

堂下烛火争先恐后跃入眼眸,姒云下意识蹙起眉头,微睁开一条缝,细细打量四周。

眼前是个开阔而敞亮的明堂,左右没有太多物事,只一张白虎像高悬在匾额下方,上绘虎啸山巅,看着威风凛凛,栩栩如生。

白虎像前,年近不惑的虢公鼓一袭玄衣金甲,云冠华发,身姿卓然,抬眸望来的眼神炯炯有神,昔年上阵杀敌之英姿可见一斑。

受后世人的杜撰影响,姒云总以为虢公鼓生得颧高目深,一副佞臣模样,今日一见,与其说是眼歪嘴斜谄媚之辈,更有几分”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正气凛然。

姒云放下心,看了看手腕上的麻绳,抬起头道:“虢公这是何意?”

虢公鼓落座堂前,端起茶碗轻啜一口茶,一边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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