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瑞弗。”丹妮莉·刘叫出黑人小伙的名字。
“你认识他?”詹姆斯随口问道。
“我们都抓到他两次了。全是因为偷窃。但每次偷的东西价值又不大。每次进去几天都因减刑放出来。”
马库斯补充道:“这小子十三岁就进宫了,我算准他迟早有这一天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挂了。”
“他家里有什么人吗?”乔纳森问。
“有个外祖母。”马库斯问,“你要去通知可怜的外祖母他的外孙在帮派争斗中挂了吗?”
乔纳森和詹姆斯到了托马斯·瑞弗外祖母的房子前。眼前的房子看上去比周围的房子更显寂了,仿佛因岁月剥蚀成朽木一般。屋前的杂草已长到小腿高了。两人一前一后踏进杂草坪。
乔纳森站在门一侧,边敲门边喊着瑞弗太太。
屋内没有回应。
“瑞弗太太,我们是警察。”他又一次喊道。
屋内还是没有回应。
乔纳森移步到窗前,见屋内一片昏沉,家具和地板似腐朽溃烂一般。
或许主人躲在门后,也或许主人在某个房间里,懒得理睬外面的动静。
“瑞弗夫人。”乔纳森索性喊道,“你的孙子死了!”
仍没有动静。
但,三秒钟后,门锁突然咔嚓地响起来。
门开了,站在门后的是一个肥胖的黑人老太太,浑身上下散发着吃了足够多的垃圾食品的气息。因为肥胖,因此看上去不显老。
“什么?”瑞弗太太脸上的表情既惊愕又迷茫。
乔纳森往后退了一步,调整语气,沉缓地说:“托马斯·瑞弗刚刚在帮派斗殴中中枪了。很遗憾,我们发现时事情已经发生了,尽管我们第一时间对他进行了急救,但还是没有挽留住他的生命。”
瑞弗太太目瞪口呆,如遭雷殛。
乔纳森沉默了,他得给瑞弗太太消化噩耗的时间。
“你确定那是托马斯吗?”过了一会,瑞弗太太以难以置信的语气问。
“我们可以带你过去确认。”乔纳森接着补充道,“但愿是我们弄错了。”
瑞弗太太脸上的肌肉突然抖动起来,泪水夺眶而出。她抓住门柄,身子倚着门框,发出粗重的喘息。
她捂额哭起来。
“夫人,请节哀顺变。”詹姆斯说。
瑞弗太太拿开手,情绪激动地嚷道:“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年轻的时候,这里还能让人看到希望,至少没那么多帮派,没那么多瘾君子!”
乔纳森和詹姆斯带着瑞弗太太来到现场时,现场已经被警戒线围起来了,托马斯的尸体旁边围着些取证的实验人员,一个实验人员正在对着托马斯的脸拍照。
乔纳森发现警探还没有赶到。不知道今晚这个案子会落在哪个警探的头上。
一出警车,瑞弗太太就迫不及待要冲进警戒线,但被詹姆斯拉住了。乔纳森赶紧把正在拍照的取证人员喊过来,让他把死者的照片给瑞弗太太确认一下。
看到单反里的照片,瑞弗太太突然心脏病发作,还没喘上一口气,身子就向后仰去,幸好乔纳森及时扶住了瑞弗太太的身体。急救车还没走,他赶忙喊来了急救人员。
经过一番快速检查,瑞弗太太被推进了急救车。
就在急救车调头离开时,一辆黑色道奇驶过来,停在了警戒条旁边,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的警探,正是约翰·安格尔。
乔纳森立即向约翰·安格尔警探介绍了事情原委。
安格尔边听边穿过警戒条,朝受害者尸体走去。乔纳森跟着穿过去,走到了尸体旁边。
“子弹打中了他的心脏,他右胸和腹部均有刀伤。”马库斯过来插嘴说。
一个取证人员将两个密封袋伸到安格尔面前。一个密封袋里装着一把水果刀,一个密封袋里装着五颗弹壳。安格尔接过密封袋看了看,然后蹲下身去,审视起受害人身上的伤。
左胸上的弹伤很明显,从伤口的大小估算,穿进受害人心脏的应该是一颗9mm口径的子弹。
“法医怎么还没到?”安格尔喃喃自语。
“可能法医分身乏术吧。”马库斯说,“这可是一座民风淳朴,人才辈出的城市。”
“你们就别在这干等着了。去弄清楚今晚是哪些人参与了持械斗殴。”
乔纳森正准备走,听到安格尔说:“陈警官,你留下。”
詹姆斯回头看了一眼后,独自朝警车走去。
乔纳森看着詹姆斯离开了,预感安格尔是要问关于费雷拉的事。
“有什么事?”
“科普拉警探没来,是因为他还有工作要做。”
“写结案报告吗?”
“结案报告一直是我写的。如果你有兴趣当警探,并且成功通过了考试,他们就会把你分配给一个老警探,而写结案报道就是你的工作之一,还有搜查令逮捕令也归你写。总之,老警探不想干的就丢给你。我可不是在向你抱怨这种警探成长方式。”
“我觉得这是必要的。”乔纳森说。
“你有兴趣成为一个警探吗?”
“这是每个警察的梦想。”
“这个梦想并不容易实现。我可是考了五次,也就是用了五年的时间才成为警探。其实我都考过了,但是直到第五年我才有机会进入警探的队伍。所以,如果你想成为警探,你就得提早准备。”
“感谢你的建议。”乔纳森说。
“不好奇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
乔纳森笑了笑。
“好吧,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安格尔突然话峰一转说,“那家伙可能真的是明白为什么会跟你说那些奇怪的话。”
乔纳森渐渐收住了笑容。
“‘上帝,不过是他的世界里的首陀罗。’”安格尔重复着费雷拉的话,然后说,“这确实只有疯子才想得出来。从视频来看,他似乎真的是觉得你就是那个首陀罗,那个上帝,那个梵天。我们都在你的梦里。他可能想告诉人们的是,这个邪恶的世界是由你创造的。”
乔纳森突然笑出了声。“听那些话时我差点要疯了,我就知道你们也有这种感觉。”
“最后他跟你说了什么?”
“我说过他感谢我复活了他。”乔纳森接着说,“对此科普拉的看法不是认为没人能理解疯子的思维吗?”
“他现在在研究你的视频呢。这就是为什么只有我在这里的原因。突然之间我就成主责警探了。”
“科普拉还好吗?”乔纳森不由担心起来。
安格尔耸了耸肩,眼睛转向了另一边。乔纳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法医从一辆刚停下来的警车里出来了。
“我就是跟你说这事。别往心里去,也别想太多。”
“除非我也疯了。”乔纳森说完,朝自己的警车走去。
他刚坐进警车,詹姆斯问:“安格尔跟你说了什么?”
“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当警探。”乔纳森说,“他还给我提了建议。”
“什么建议?”詹姆斯问,启动了车。
“让我提前做准备。”乔纳森故意问,“你看呢?”
“我没瞅出你有成为神探的资质。”詹姆斯不客气地说。
“如果我的目标是一个普通的警探呢?”
“嗯,你一直普普通通。”
“我从小就意识到我是个普通人。可能因为我爸是个出租司机的原因,只是在我爸活着的时候,这个意识是模糊的,在他遇害后,我确定我就是一粒沙,一滴水,一棵草,一片叶。”
******
“如果梦是心灵和现实的映射,那这场梦何尝不是神的心灵和神的世界的映射?
”《圣经》为证,上帝照着自己的模样造了人。在他的世界,天使也分等级,众生也有尊卑。
“他如此在意人,对人残酷专横恰恰是他对身处自己世界的无力感的投射。上帝啊,不过是他的世界里的首陀罗……”
科普拉看着坐在审讯桌对面的费雷拉。费雷拉双手铐在桌上的铐环上,两眼盯着平板,毫无表情。直到视频结束,他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缓缓地眨了眨眼睛。仿佛视频里的他不是他,视频里的每一句话,都没有进入他的耳朵。他似在看一段没有声音的视频。
“费雷拉,你最后跟陈警官说了什么?”
费雷拉沉默。
“感谢陈警官复活了你吗?”科普拉继续问。
“你是怎么死的?”科普拉干脆问。
费雷拉突然大笑起来。
笑了大约一分钟,他终于止住了笑。
科普拉缓缓地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一字一句说:“你在监狱里享受到的禁闭室对应的是现实的死亡。你在监狱自杀了,不堪被欺侮排挤自杀了。”
费雷拉背往椅背靠去,一脸漠然地盯着科普拉。
“你以为对一个警官说一些疯话,就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吗?”科普拉说,“在北岸十二海里之外的岛上刚建成一座监狱,专门收押全国犯下重罪的精神病犯人。你会是第一批被收押的恶魔。”
费雷拉瞪大眼睛,脸色一片惊恐。
稍刻,他猛然吼起来。“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