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一夜白头

陆景年抱起南莺莺,疯了一般往房间跑去,

一路上,他不住呼喊着南莺莺的名字,

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他想起这几天南莺莺的反常表现,想起南莺莺说的话,

他感到,自己正在失去她,

当日那种痛苦,立即如潮水般涌来,

淹没了他的心,让他濒临窒息。

终于,在陆景年绝望的崩塌中,穆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而来,

他只搭了一下脉,便收回了手,哆哆嗦嗦地道

“夫……夫人,她,她去了。”

陆景年猛然抬起头,死死盯着他道

“什么叫去了?”

那老大夫心中一个寒颤,磕磕巴巴道

“夫人……夫人先前忧思郁结,心中长久郁郁,已经,已经走了……”

说罢,浑身颤抖着不敢看陆景年的眼睛。

“胡说!”

陆景年突然厉声喝道。

“我看你是老眼昏花了,还说什么京城第一名医。”

“竟敢对人妄下断论,流云,送客。”

“重新去请大夫,京城中,所有的大夫。”

“药铺、医馆,所有的,都给我请来。”

“谁能治好莺莺,重重有赏。”

“是……”

流云迟疑着答道。

待他带着穆大夫出门,穆大夫突然低声说道

“李大人,您……您还是请个大夫给相爷好好看看吧。”

“夫人,夫人真的……已经没气了。”

“我们做大夫的,不一定能治好病人。”

“但……这人死人活,那是错不了的。”

流云脸露难色,顿了顿,道

“穆大夫这边请。”

随后,流云派人将京城有所的大夫,

无论有名的没名的,全部都请到了相府,

那些人一听是去相府看病,个个激动不己,

都想着好好表现一下,若得相爷青眼有加,

说不定能攀得高枝,日后好处不断。

谁知进去一看,那丞相竟抱着个断气多时的死人他们让给看,

一个一个都是搓着手跃跃欲试地进去,然后哆哆嗦嗦脸色难看地出来。

陆景年听到的,大抵都是

“夫人,她已经香消玉殒了。”

“夫人已经走了,相爷节哀。”

“夫人她,已经仙去了。”

……

待到最后一人离开,陆景年木然地问道

“人呢?流云,怎么不进来。”

“回大人,大夫们……都已经看过了。”

流云低声答道。

“庸医!都是一群庸医!”

“叫他们滚出去,都滚出去!”

“你们也出去。”

“莺莺说她有些累了,想在我怀里睡会。”

“待她睡醒,她就醒来了。”

“我就这样抱着她睡,她睡醒了就醒来了……”

“大人……”

流云语音有些哽咽。

“出去。”

陆景年的声音又硬又冷。

“是……”

流云低声应道,然后对着早已哭红了眼睛的浣月和冰绡使了个眼色,

带着她们一起离开了房间。

陆景年就那样将南莺莺抱在怀中,紧紧贴着她的脸,喃喃道

“莺莺,你想睡就睡会,我抱着你。”

“但是你睡醒了要醒来好吗?”

“我知道你有些累,你好好休息,我在这陪你。”

“那些人胡说八道,他们什么都不懂。”

“你身子还这样柔软,跟从前一样,你只是……只是在睡觉。”

“等我们莺莺睡好了,明日就会醒过来的……”

到第二日早上,陆景年仍旧那样抱着南莺莺,

陆府的人鸦雀无声地待在院中,谁也不敢进去,

终于,流云忍不住敲了敲门,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他一进门,就呆住了,

随后双膝跪地,颤声道

“大人!”

“夫人……她已经走了,您,您就让她好好去吧。”

陆景年抬起头,一双眼睛血红,

他盯着流云,一字一顿道

“你竟也敢这么说,你当我不敢治你的罪吗?”

“大人……您,您的头发……”

一语未毕,流云已哽咽地说不下去,

只一夜,陆景年一头青丝全部变成了白发。

可陆景年却顾不上这许多,

他看着怀中面容栩栩如生的南莺莺,语音极其温柔地说道:

“莺莺,你睡得有点久了,天都亮了。”

“你该起来了,起来吃些东西,待会我再陪你睡好吗?”

“从前你晚起一会都会肚子饿的,你很少起这么晚的。”

“你醒来啊,莺莺,我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你起来吃一点,吃一点再睡。”

“我求你了,莺莺。”

“莺莺……莺莺……”

“大人。”

流云忍不住潸然泪下,跪在地上俯身不起,

浣月和冰绡见状也进来跪在了地上,低声痛哭起来。

浣月手中拿着一封信,边哭边道

“相爷,求求您,让夫人好好走了吧。”

“夫人她……她知道自己不行了,她给您留了信。”

“信……什么信?莺莺的信,我看看。”

陆景年猛然回过神来,一把夺过浣月手上的信,

见那上面确是南莺莺娟秀的字迹,内容不多:

“景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我走了,日后你好好保重。”

“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给浣月和冰绡找个好人家。”

“把我,葬在我们大婚的那棵红豆树下。”

“啊……”

陆景年抱着南莺莺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悲痛欲绝,仿佛要将天地撕裂般。

他再也见不到南莺莺了,

他的莺莺走了,永远离开了他,

此后,他都将是一个人在这世上,

再也没有人陪伴没有人爱,

漫漫长路,永夜孤独。

陆府的人全都跪在院中,哀哀痛哭起来,

毕竟,他们这位当家主母,

平日里对他们都是那样和气良善,从不厉声谴责谁,

毕竟,她还那么小,一个刚长大的小姑娘,

花一般的年纪,就这般香消玉殒了,

任谁,也会心中悱恻。

最终,陆景年还是把南莺莺葬了那棵红豆树下,

他亲手撒下一捧捧土,然后在那棵树下坐了一夜,

什么都没有想,就那样披散着一头白发坐着。

他的心,已经随着莺莺走了。

待第二天,陆景年突然发现那棵树枯死了,

仍旧如从前那般枝繁叶茂,只是,

所有的树枝都变成了枯枝,叶子也在一夜之间全部变黄,

风一吹,扑簌簌落满地,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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