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承认,自己的确是担心雪川凛。
在解决完案件以后,他立刻下楼拦车赶去了咖啡厅,在得知她已经下班离开后,又立刻沿着她回家的路线去找。
后来远远看见她一直站在马路旁,单是一个背影就让他觉得她不对劲,特别是那抓得过紧的手,也再未细想,他快步上前,抓住她握紧的拳头,隐隐能看见些许殷红。
“喂,雪川!”
他担心的叫住她,想让她别弄伤自己,可又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说,只见她微低过眼,黑短的头发遮住些许眉眼,让站在旁边的他未能看清神情。
他这样看着,还是感觉到了雪川那令人窒息的沉重感,忍不住的本能问了句。
“没事吧?”
问出以后,他一时发慌,说不出什么感觉,却觉得不安了起来,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时。
碰——
雪川凛抬起手,不带一丝犹豫的甩开了他的手,带着几分刻意加重的力度,令他措手不及的愣在原地,被甩开的手有些许迟缓传递来的疼痛感。
一直低过眼的雪川凛将那只手放在身后,随后才缓缓侧过头看向他,那双好看的茶褐色眸子紧盯着他,暗压着冰冷,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厌恶,还有毫不遮掩的显露出来的憎恨。
那是显而易见的讨厌与排斥,比手上的疼,突如其来且更加清晰迅速的传至他心脏某处位置。
工藤新一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从未见过此刻这般竖起刺拒绝所有人的雪川凛,她的目光划出一条巨大的屏障,所至的每一处都是刺骨的寒冷。
她在用眼神告诉他,别靠近她。
现在的她那样冰冷,疏离,不带一丝感情,与往日里温暖,亲和,永远善良的形象完全相反。
那就是她真实的样子吗?工藤新一这样想着,努力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什么其他的情感。
“你怎么了?”
他保持侦探一贯冷静的风格问着,可语气多少有些压抑的急不可耐。
“工藤同学。”
她说话时风轻云淡,甚至强扯出一丝笑意来叫他的名字,并向他走近一步,倾身拉近两人的距离。
突然的倾身靠近令工藤新一方寸大乱,他一时忘了后退,直直看着少女靠近的脸,目光包揽她表情上所有的细节。
可她一如既往的冰冷,甚至是放松的冰冷,好看的眸子微弯起弧度,闲散的勾起嘴角时,更似有几分嘲讽,笑问:
“你喜欢我吗?”
话辞轻巧,重轻不一,清哑的嗓音带几分情挑,如此这般的说出了这句话。
工藤新一眸光晃动,眉头不展,表情却是十分严肃,紧绷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那明明应该是让人心跳加速的话语,或者说眼前的少女明明会是让人心跳加速的人,依照少年脸薄情乱的状态,这时本应是脸红慌神的。
可是,少女此刻的所有举动,那好看轻挑的模样,如无形的利刃,字句刺入心尖,反复在伤口深处剜着,还总要毫不在意的模样。
说出这句话的雪川凛,只让工藤新一觉得愤闷,不甘,烦躁,还有悲伤。
他甚至不知道笑着说出这句话的雪川凛,是不是在看自己的笑话。
但可以确定的是,在她说出这句话以后,之前所有的担心,甚至冒出的所有想法,不确定的情感,做的所有的特别举动,都变得可笑至极。
不对,本身就是可笑至极。
都是他自己判断的失误,以为她有所不同,以为真实的她会是怎般模样,才会做出那些可笑至极的举动,差点都忘了自己最初就知道的事。
雪川凛这个人啊,本身裹着无数层伪装的骗子。
他睫羽微颤,想像以往冷静,但对上雪川凛的眼睛后却又完全崩泄,湛蓝瞳孔中满溢出烦躁与不安。
就算这般想着,就算对雪川凛有所怨恼,就算知道现在应该说出训责雪川凛的话才对,可偏偏又因为她那双明明满溢冰冷的眼睛而不安烦心。
这样下去不行。
于是,他抬起手,在她看着自己时,用手掌盖住了她的眼睛,灼热的手掌触碰到少女冰冷的肌肤,他尽量放轻放远,还是感觉得到少女睫羽扇动时掌间的搔痒,一点一点的扇动了乱掉节奏的心跳。
他垂下眼帘,敛过的目光几分无可奈何,在挣扎着几番过后,却又只是抿紧了唇。
“……”
是双方的沉默,雪川凛没有像之前那样甩开他的手,她轻轻抬眼,看着眼前的手掌,与其说是盖着眼,倒不如说只是挡住她的视线,起初是触碰到了脸,那份灼热感还未退散,后来他又有意识拉开些距离,停止与她的触碰。
他的确是接受了,关于不再靠近她这件事情。
“雪川。”
长久的沉默过后,少年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叫她的名字,那似乎是和平常一样的语气,又好像还有其他的什么。
但又怎么会有什么,雪川凛说出那句话后就知道,心高气傲的少年应该会气恼笑她自以为是才对,虽然有过沉默,但这内容也不会改变的。
“以后,我们不会有任何联系了。”
如深海般不可测的平静,词句清晰,像是在陈述既定事实的平淡,是工藤新一说出这话的全部。
如她所料,如她所愿,是他亲口认证的决裂。
少年在说出这句话以后,很快的收回自己的手,侧过身去时目光依旧冷静平淡,那才是以往的工藤新一,那个永远不可一世的精明侦探。
他往光线明亮处走去,一步一步的走离她的世界,她站在原地,背后满是吞噬的黑暗,藏起的双手已经握紧到颤抖,连血迹都几近干涩。
喜欢什么的,自然是不可能的。
她早就已经丢失了太多的情感,在过去所有的生死之间,厌恶才是她记得最深的情感。
是的,她满怀厌恶,憎恨着的只有自己。
她垂下眼,否认听到少年那句话疼痛失控的心,全数当做是自己的本就不堪的罪有应得。
他就是要离开才好,讨厌才好,所有的美好都要毁掉才好。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从憎恨愧疚的深渊稍微逃脱开来,得已喘息。
一切,就应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