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的时候,雪川凛就是在底层野蛮生长出来的。
那个时候,她也曾比任何人都努力的活下去,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不到三四岁的时候,她就是被贫穷的父母卖给人贩子,开始是被命令去欺骗乞讨或是偷盗,在成功后会得到少的可怜的面包果腹,穿得都是垃圾桶捡来的破臭衣服。
因为个头小,说话都不利索,她也是经常被其他大孩子的欺负抢走乞讨来的钱,不过她确实小时候就聪明机敏,换着几个地方躲开了他们,每次还是能得到奖赏。
她小时候性子凉,不会多管闲事,心狠又听话,后来就被命令去做一些违法犯罪的掩护,因为孩子本身就不会惹人怀疑,做这些事的孩子也有不少,而且因为盈利高,做完后得到的吃的就会更多。
是的,和所有努力活命的人一样,不过四岁时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渴望活下去,她用尽全力的活下去,就算生活的地方永远充满着罪恶与欺骗,也无比努力的活下去。
六岁那年,她在团伙混战中表现出色,被选中去往神秘组织[影],成为许多暗杀者备选人员的其中之一,开始了所有痛苦残忍的训练,在来来去去的人选中,本就在欺骗中生活的她总能活到最后,当然,代价是永远会有数不清的伤。
但对于她而言,自己一直所选择的路,不过是能活下去就行了。
其实,她也不是很清楚活下去会有什么,但她又觉得,得活下去才好,活下去才能有什么。
其中,最简单的一点就是活下去就能看见那温暖得不得了的太阳。
每天在所有伤痛与欺骗活下来的雪川凛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一见那温暖着所有的太阳。
就那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那位朋友出现了。
他是在夏天出现在雪川凛的世界里的。
夏天的天空晴朗,空气温轻,万物生长出娇人的姿态,风吹过都是温柔的味道,那一切都是无比灿烂的,如他一般灿烂,如她喜欢的太阳一般温暖。
那是与她完全相反的存在,她就如冬日,冰冷,克制,遥远,孤寂,是与所有灿烂温暖所背离的。
那位朋友是作为最新的一批暗杀者待选名单的其中之一,他与所有孩子不同,冷静淡定,善良温暖,在第一次见面时就会向人露出最温暖的笑容。
她开始不以为然,只认为再善良的孩子也会变得心狠手辣,而自己只要活下去就好,毕竟只是像太阳的人,永远也不会是太阳的。
但奇怪的是,他真的比所有人都要不同,在抢夺或是欺骗的训练中,他总能另辟蹊径,让所有孩子停止纷争,又给所有人满意的答案。
在一起生活中,他对于不公平的事情会直接阻止,就算危险也要拼尽全力改变,敢和管控人员理论,那些曾被所有人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去做。
也许真的如太阳一般,但对于只想活下去的她有并没有什么意义,她甚至会总是抗拒躲避,心里觉得与这样的人在一起是危险的。
可更奇怪的是,她与他明明还不认识,不应该有任何交集,他却对她总是过度的好,总是用各种方式照顾着她,不管她怎么拒绝,他都会用温暖的笑容继续对她好。
那是从未有人对她的好,就算再怎么抗拒与逃避,她还是未能控制的信任着他,甚至产生了无法自拔的依赖。
自从他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她所生长的冰冷黑暗的世界,终于出现了属于她的太阳。
可是。
那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很久。
几个星期的某一天。
在露天的四角斗场,隔绝中心斗场的是参天的铁干牢笼,牢笼外的高台装潢高贵,坐着的皆是政客权贵,用一层玻璃与明亮的光线隔离,藏于坐席的黑暗中。
斗场里,他们会将挑选出的所有孩子放在里面,匕首利器被人随机抛入,抢到匕首利刃的孩子便会开始厮杀,当孩子中只剩下一个时才会被放出来。
如果孩子中没有人敢动手,他们会再放出野兽,当野兽撕咬了部分孩子后再重新关回去,而那个时候被恐惧与求生欲占据的孩子便会不顾一切的自相残杀,当然,他们的所有举动,都只是会被当做玩物一般的供人观赏。
这就是[影]组织下的娱乐游戏,目的是与所谓的权贵建立合作,同样,这场角斗场也会是挑选暗杀者的重要一环。
在饿久的猛虎面前,稚嫩的孩子们哭喊求救,成片的血液染红了夏日的天。
所有孩子们都知道,被挑进斗场的孩子就相当于死亡,而这次,雪川凛被选中了。
在进入斗场前,所有的孩子都会被黑布蒙住眼睛,完全看不见一点阳光,雪川凛在驱使下跟着进去,只闻得到如铁锈般的血腥味。
她早就因先前的训练受了伤,衣衫褴褛,粗略的包扎仍然会传来疼痛,旁边的人推推搡搡的,没有人顾及她,在下令摘下黑布时,她还蒙着黑布,在黑暗中迷茫的张望。
在或近或远的脚步声中,她感觉到有人靠近而防备性的后退着,紧接着,只感觉那人更快的涌向她,后脑勺一片灼热的温度触碰过来,那人轻轻的解开了蒙住她眼睛。
刺眼的光皆数涌入,她本能的眯了些眼,却还是清楚的看见了那人,他有清澈好看的湛蓝色眼眸,黑发略散,朝她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没事吧?”
他问她,在即将自相残杀的战场,他如此不合时宜的问她。
不过,如果是他的话,又似乎合情合理,因为是他,所有什么都是合情合理。
因为他的出现,她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安了。
这场角斗和无数次以命相搏的训练没有什么不同,在这里,每天都会有很多孩子进进出出,生生死死,就算是多少次合作的同伴也都会互相背叛。
在组织里,为了活下去是可以利用一切的,因此,他们是不可能对一个人产生信任的,雪川凛作为从中苟延残喘活下来的其中之一,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
但对他是除外的,她是相信他的。
可在这样自相残杀的斗场,信任往往才是最为致命的东西。
——“我听说,那是斗场上最精彩的一场,在接连几个小时的争斗中,最后只活下两个人,也就是阿凛和那位朋友。”
电波夹杂着嗓音清朗,带着愉悦的欣赏,站在马路对面的奈仓先生继续笑着,手指点着下巴,眸中闪烁着几分精明之笑,道。
“而斗场的规则是,只能活一个。”
在已经绿灯的马路边,雪川凛拿着手机的手不住颤抖,另一只手只觉沉重不已,她费力掩住满是戾气与悲伤的眼睛,咬紧牙关想要克制住情绪,可颤抖的所有举动都带着恍然。
她想要呼吸,想要说话,可那无形的重压在此刻让她什么都做不了,脑子里不断反复着的画面带她回忆着当时的记忆,明明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她却疼得要死掉了一般。
刺眼的白光,渲红的斗场,在一波又一波的呐喊助威声中,七岁的她拿着利刃刺进了他的心脏,准确,深入。
在那个曾经有那位朋友的世界里,是她亲手杀死了他。
是的,她那般温柔真心的爱慕与想念着的那位朋友,那个如太阳一般灿烂,温暖了她寒冷黑暗的世界的人,是被她亲手杀死的。
是为了自己活下去,利用了他对自己的信任而杀死的。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自己的险恶与自私,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有幸福美好的生活,怎么可以被人关心喜爱,那些所有都不配得到的她啊,到底是怎么有资格活下去的啊。
她太厌恶这个世界了,太厌恶美好的生活了,最厌恶的是怎么也无法死去的自己。
所以,所以,所以——
“你快点想到杀死我的办法啊!”
呼啸的车与鸣笛声乍起,少女清哑的嗓音颤抖着从手机里传来,奈仓先生挑起一边眉来,饶有趣味的笑着。
现在的她与平日里礼貌温暖的模样完全不同,和就算受伤也保持克制的样子更加不同,这般冰冷自弃,痛苦而悲伤的样子,他是第一次见到,人类还会有这个样子的情绪,那可真是太有趣了。
这个样子的阿凛,是真正的悲伤与痛苦。折原临也越发兴奋了起来,这样子的阿凛,他实在太喜欢了。
因此,他怎么可能轻易让这样的她恢复回去呢,正当他想着下一句如何刺激她时,对面出现了一个少年跑过去的身影。
“喂,雪川!”
少年着急的抓住了她握出血的拳头,风几些吹乱额前黑发,他微皱眉,担心的看着她。
是解决案子后用最快速度赶来的工藤新一。
“没事吧?”
那句话,与为她解开了蒙眼黑布的那个他那般相似,在如此类似的夏日,是如此相似的他说出口的啊。
碰——
下一秒,雪川凛狠狠的甩开了工藤新一的手,他一愣,在她侧过头看向他,他在她眼中看到了刺骨的寒意。
那是,厌恶与憎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