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谁都有个糟心的弟弟

尉迟轩终于翻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中破天荒地有了一点促狭:“尉迟重会恨死你的。”

“我还指望他喜欢我啊?”充容坤挑了挑眉,往尉迟轩的身旁靠了靠,“看这形势,嘉惠帝算是把你弃了。哎,我这命啊,本打算抱上你这颗大树遮风避雨,没想到还没得到实惠,咔嚓,树断了!得不偿失啊,得不偿失。”

“许诺你的总不会差。”尉迟轩回头看向城下狼烟四起的战场。

旌旗猎猎的战场上,双方仍在殊死搏斗。

虽然夜色深暗,但满地的鲜血却格外的扎眼,离得再远都能沁入人的眼底。

尉迟重的士兵虽大部分腿软无力又腹背受敌,但生死关头仍爆发出了强大的求生意志,兵戎相接,面目狰狞,在你死我活间拼尽了全力。

可怜卢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新鬼烦冤旧鬼哭,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尉迟轩想到了韩墨儿曾说过的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知她那一边的夜晚,是不是也如这般深暗冷冽?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在尉迟轩脚下:“王爷,前皇长子被我们拦在营帐中了。”

“好,本王这便去见见我的皇长兄。”

尉迟重的护卫多是武林人士,武功确实高强。尉迟轩甫一露面,刀光剑影呼啸而至,大有将他剁成烂泥之势。aosu.org 流星小说网

但是这些快如闪电的攻势在尉迟轩眼中不过稀松平常,可轻松躲过,也可还以一击。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一个黑影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大叫了一声“礼王小心!”就护在尉迟轩的身前,凌空抽出一剑去迎挡众多剑锋。

显然,是挡不住的。

这人的功力在所有人之下,却偏偏要行侠仗义,救尉迟轩于危难。

电光火石之间,幻影般的一道道刀锋就要落下,尉迟轩没有时间去看身前人是谁,他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往旁边一掷,足足将那人扔出去十丈开外。

然后行云流水般的从腰间抽出软剑,凌空一翻,软剑出手。

身子在翻转间压低,一面避开了刚劲的刀锋,一面将软剑从下向上挑去,看着丝滑无比的软剑却锋利异常,须臾间便在三个冲在最前面的护卫身上划出了一道长长血口子。

“啊!”几个护卫捂着肚子往后退了几步,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礼王竟然会武!

还未等他们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大批的黑衣人冲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双方再次厮杀到了一起。

“礼王...你...会武功?”那个刚刚想要保护尉迟轩的人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往前走近了几步,忽然又停住了脚步,不可置信地出声问道。

尉迟轩这才有时间偏头看了一眼,待看清了那人少有的用些错愕语气的问道:“洛二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此人正是洛府二公子,都城小霸王洛梓文。尉迟轩确实没想到自己能在这种地方见到这个纨绔子弟。

“我...我早就参军了,礼王你这几年不在都城自然不知。我一直在刘将军手下,做个小小营长。”

那夜突袭尉迟重之后,尉迟轩确实带了一小部分大历朝的士兵返回吉水城,意欲拦截尉迟重,将其全歼于此,可他带的多是西北军,洛梓文为何会混在其中?

虽然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尉迟轩随意的点点头,不欲与他多说:“这里不需要你了,回去吧。”

他抬腿就往尉迟重的营帐中走,可还没行几步就被洛梓文叫住:“礼王...现今这是什么情况?为何与我同来的那些人开始袖手旁观了?”

尉迟轩转头看了看他,忽然脸上露出一个不甚明了的笑容:“他们说我有不臣之心想要谋反你信吗?”

“啊?”洛梓文脚下一个不稳后退了几步,他瞪着眼睛直视着尉迟轩,嘴唇翕动了几下,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

“回去吧,看在你妹妹与礼王妃是挚友的份上,我准你回去,回到刘之意的军中去。”

说完这句话,尉迟轩不在理会洛梓文,掀了营帐的帘子,矮身走了进去。

尉迟重稳稳当当坐在帐内,一个谋士立在他的身边,两人气定神闲,丝毫不见颓然败相。

尉迟重身子虚弱,刚刚入秋帐子中就燃起了火盆,燃烧的木削噼啪作响,将帐外滔天的喊杀声好似都比了下去。

尉迟重对尉迟轩招了招手,竟然面露微笑的给他送了一张纸条过来。

“四弟,有时我真的看不懂你,我一直认为你野心勃勃,觊觎的不仅是大历朝的江山,还存着当天下共主的心思,可你现在的作为却让我觉得自己错了,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你就像尉迟易养的一条狗,人家现在嫌弃你了,不但狠狠地将你踹离,还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可你还摇着尾巴表着忠心!尉迟轩啊尉迟轩,是我看错了你!”

尉迟轩将看过的纸条随手一抛,坐在了尉迟重的身侧,伸手烤了烤火盆:“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哈哈哈”尉迟重回以无声的大笑,他在纸笺上写到:“不管你是何心思,我现在都输了,你要拿我怎么办?将我交给尉迟易,博得他的信任,再赏你根骨头?别做梦了,难道你现在看不出来吗?他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帐外的打斗声渐渐弱了下去,显然尉迟重的护卫在合围之下败下阵来。

“我知道。”

“知道还不与我合作?!你我联手还有逃出大历朝的可能,如现在这般厮杀,你我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尉迟轩抬起眸子淡淡地看了激愤的尉迟重一眼:“能拉着皇长兄一起死也是一桩幸事。不管你信不信,自始至终我对天下、对江山、对权利一点野心都没有,抓住你和尉迟景就是我毕生所求。”

尉迟重在尉迟轩淡淡地语气中愣了好久,待反应过来,才气急败坏地在纸笺上接连写了数个“疯子!疯子!疯子!”

尉迟轩看到也不恼,反而牵起嘴角笑了笑,是啊,曾几何时他心中只有这一个愿望,说是毕生所求也不为过。

直到遇到韩墨儿,才知道自己也可以生出常人那些平凡的愿望,愿守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他站了起来,掸了掸袍子,口中随意说道:“委屈皇长兄与我走一趟吧,如何处置你容我再想想。”

几个黑衣人涌了进来,将尉迟重与谋士五花大绑押解了出去。

“礼王!”

尉迟轩走出帐子的时候被人喊住了,听声音就知道还是洛梓文。

尉迟轩心中略有不耐,今夜他实在不想同洛梓文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纠缠过多。

他转过身,见洛梓文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一只手紧紧地放在腰间剑上。

几个黑衣人见状,悄悄地从几个方向慢慢将洛梓文围拢。

尉迟轩挥了一下手:“没事。”

黑衣人得令退了下去,立在三丈之外警戒着周边。

“还有什么事?”尉迟轩耐着性子问道。

洛梓文咬了咬嘴唇,显然有些难以启齿。

“不说本王就走了。”尉迟轩作势要走。

“欸!”洛梓文终于下了决心,他向着尉迟轩的背影大声喊道:“你是逆贼吗?是要谋反吗?”

尉迟轩缓缓转过身子,面上是常年的寡淡:“你觉得呢?”

“我...我也不知道。”

尉迟轩轻轻叹了一声:“回去吧...”

“你是不是又要说看在礼王妃与我妹妹是挚友的份上,你放我回到那边阵营去?”洛梓文大声地将尉迟轩的话堵上,“可我也要说礼王妃救了我妹妹一命的恩情我洛梓文不能忘,今个儿我投桃报李,不管你是不是逆贼,我都跟着你干了!王爷也别小瞧了我,我也算有些武艺的,对你一定会有用的。”

可是话一说完,他就想起了尉迟轩超绝的武功,不由心虚了片刻。

尉迟轩没想到他向来看不上的纨绔子弟倒有几分血性,他换上了郑重的神情缓缓说道:“你就不怕跟着我也被安上谋反的罪名?弄不好会被抄家灭族的。”

洛梓文嗤了一声,通身的痞气终于压不住了:“我可不知道你是不是反贼,反正现在你还是大历朝的王爷,我一个小小营长哪能不听令行事?说我谋反?我将他们的大牙打落了!”

“随你吧。”尉迟轩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没入了深暗的夜色,这便是默认了洛梓文可以留下了。

洛梓文确实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次战役他跟随大部队从南疆一路奔袭到中原腹地,得到了的军令是支援礼王,突袭前皇长子率领的大军。

发起总攻那夜他冲锋在前,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厮杀正酣时,他忽然看到礼王的身影从战地旁边一闪而过,心中一阵激荡,想也不想就撤出了战场,混入了礼王那队人马。

若问洛梓文为何如此激动,原因其实特别简单,单纯就是傻小子的英雄崇拜。

尉迟轩虽然远离朝堂三年,但事迹却经久流传,不乏有人翻出了原来他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英雄之举,添油加醋一顿演绎,将尉迟轩的光辉形象又拔高了不少,以至于民间儿童游戏,人人争抢着要做礼王。

加之今年边疆屡遭人犯,礼王领兵平乱,几场战役打下来,扬国威长志气,好不快哉!

洛梓文尚武,也喜兵法。他仔细研究了几场战役,发觉礼王用兵绝妙,用最少的兵,打最凶狠的仗,不但将伤亡降到了最低,还令对手闻风色变,吓破了鼠胆。

且,礼王是唯一可以镇住韩墨儿的男人!

此等真男人大英雄,洛梓文岂能不全心敬服?因而在战场上瞄到了尉迟轩的影子,就不顾一切的跟了上去,随军一起进入了吉水城。

可是,没过几日他在心中就开始画浑儿。

按照军力部署,本是前后夹击之势,为何刘将军却带着大军不断撤退?单单让礼王自己面对前皇长子的七八万大军?

洛梓文越想越不对劲儿,于是今夜发起攻势时他一直注意着四周动向,在看到有大批人马向主营帐方向而去时,他又悄悄跟了上来。

思维正在驰骋之时,洛梓文感觉到一只手臂环在了他的肩膀上,随即一个好似无骨的身子靠了上来,将全部重量压在了他的身上。

洛梓文心中一惊,心道这人是谁?竟有这么高的武功!都靠到身旁了自己竟然全然不知!

“谁!”洛梓文身上的肌肉全都紧绷起来,做出了防御之势。

“放松点,我没恶意,就是看着你挺有意思。”那人懒懒洋洋的说道。

洛梓文没有松懈半分,他打开那人的手臂,原地蓄势将腰中佩剑抽了出来。

那人见状哧哧地笑了起来,将脸从阴影中探了出来:“怎么的小朋友,要把我大牙打落啊?”

待洛梓文看清那人映在篝火火光中的脸时,手中的佩剑直接掉落在地上,他傻傻地指着面前人:“你...你...你是谁!”

“我是谁?”那人将洛梓文的佩剑拾起,在手中掂了掂,然后扬起一个无赖地笑脸,“小朋友,看到我的这张脸,你还猜不出我是谁?”

洛梓文被他连叫了两声小朋友,最初的惊讶也被戾气取代,他龇着牙上前一把夺回了佩剑:“我管你谁,走,跟我去见礼王!”

“啧啧,年龄不大脾气不小,我和你说,我是尉迟轩养的替身,替他做了不少坏事,此番他就是要谋反,你啊要是脑子灵光就赶紧跑吧,别被他连累了。”

虽说两人面相长得相似,但洛梓文也不是听风就是雨的莽撞人,他眼中冒火,将剑架在了面前人颈上:“兄台倒是好心,不过就当我不识好歹吧,走,跟我到礼王面前说道说道。”

“欸欸,你还真对他死心塌地啊,我跟你说那人忒不是东西,我听说他与礼王妃感情甚好?还立了什么不娶侧妃不纳妾的誓言?狗屁!他就是个花心大萝卜,在九勾国日日花天酒地,还与刚刚见过两次面的女子搞到了一起,啧啧,我都替他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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