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在做什么？”陈映澄问。
“谁？江随山？他啊, 前些日子在忙活禁地法阵，不知道忙完了没有，上个月月底，孙家田家的两位少爷当街械斗, 伤了三个百姓, 田家的断了条腿, 现在都闹着要对方给个说法, 嚷到民信阁去了, 似乎也交给他来处理了。”
陈映澄蹙眉, “这不是谢通的活？”
“是他的活没错, 但两家都闹着让掌门出面，谢通便把这活交给他了。”
“他就这么听话？”陈映澄语中不忿, “惯着谢通做什么。”
“这话你该跟他说。”陈正澈揶揄道，“到底是咱们陈家的女婿, 看他这么逆来顺受, 我也有些来气。”
陈映澄看他一眼，他又改口, “曾经是咱家的女婿。”
“……”
陈映澄懒得跟他说下去, “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学院了吧？”
“今天不回了。你上次来没能招待你，这次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陈映澄轻笑, “怎么, 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地方没有, 人有一个。”陈正澈露出神秘的笑容, “今天谢家小公子要在元日兽场秀他的箭术, 还邀了秦家二公子比箭。”
“谢通儿子谢谊？”
“没错！”
陈映澄嘴角掠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他不是个草包吗？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和旁人比箭, 也不怕丢了他爹的脸。”
谢谊在书中出场不多，几次出现也只是起到气氛组的作用，大少爷脾气，爱惹事又没什么本事，江随山还帮了他收拾过烂摊子。
在书中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但对江随山来说，他是同母异父的弟弟，却从小在母亲的宠爱下长大，过着与他截然相反的生活。
是永远扎在他心口的一根尖刺。
陈映澄不想见他被众星捧月的模样，只会联想到江随山在石窟受过的种种磨难。
“我不去。”陈映澄道。
“为何不去？”陈正澈疑惑，“他可是江随山弟弟，你不想瞧瞧兄弟二人有何相像？”
“你也知道？”
陈映澄惊讶一瞬，但转念一想，陈元覆能查到的事情，家里其他人知道也不稀奇。
陈映澄：“不去，正因如此，更不想见了。”
陈正澈：“啧，你都能去参加夏侯家的宴会，看来还是你哥我面子不够大。”
“他箭术又不怎么样，有什么好看的？”
“他箭术不行，但秦家二公子的箭术好啊，你没听说过秦向栗的名字？”
秦向栗？！！
陈映澄一个激灵，只听到秦家二公子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秦向栗也是主角团的人啊。
书中第一神射手，后羿清河大陆分羿。
他跟谢谊比箭术？
那不是世界冠军欺负幼儿园小孩吗？
陈映澄顿时来了兴趣，“谢谊怎么想的，竟然敢跟秦向栗下战书？”
“据说他在包场兽林狩猎的时候，秦向栗在兽林百里之外的地方一箭射中了他看中的猎物，谢公子还以为自己箭术出神入化，喜滋滋地捡回来，发现是秦家的箭簇，当时就气哭了，闹着要找秦向栗讨说法，缠着他数日，秦向栗烦得不行，答应和他比一场。”
“秦向栗也是闲得无聊，招惹他做什么？”
“还不是谢公子财大气粗，连着数日包场兽林不让旁人入内，秦公子想教训他呗。”
陈映澄笑出声来，“要是知道射出这一箭会被谢谊缠上，秦向栗会不会后悔那天出手？”
“看样子是挺后悔的。”陈正澈耸耸肩，“怎么样，要不要和我去瞧瞧？”
“那就去看看吧。”
她也想瞻仰一下这位神射手的风采。
陈映澄他们天没黑就过来，兽场外已经是水泄不通。
两人要比箭术的事情早在赤日城传开了，百姓都爱看热闹，一早便在外候着。
但进兽场观赛是要收钱的，兽场老板不放过商机，将票钱翻了五倍，此举劝退了许多人，这场比赛毫无悬念，他们来也只是为了看看秦向栗虐菜的诙谐现场。
这就给了陈映澄和陈正澈入内的机会，陈正澈买了视野最好的位置，还附带一顿宵夜。
听到票价，陈映澄忍不住咋舌，虽说他们家不缺钱，但陈正澈这样也太败家了。
又不是什么国际盛会，大佬虐小孩有什么值得花这么多钱的？
陈正澈安抚她，“钱都花了，好好观赏呗。”
陈映澄扫了眼寥寥无几的观众席，摇头道：“外面的肯定觉得咱俩像冤大头。”
“冤大头可不止我们。”
陈正澈说完，外面一阵骚动，一群穿着蓝袖黑衣的少年闯进来，手里拿着弓弩，吵吵嚷嚷地在他们附近的看台落座。
陈映澄问：“这是谁家的？不会全是秦家人吧？”
“这群是谢谊的朋友，射箭的同好，瞧他们手上的弓弩，吴铁匠打的，一把三千两，他打了二十多把，打完就退休养老去了。”
“他们箭术如何？”
陈正澈：“和谢谊不相上下。”
菜，但是叫的欢。
陈映澄扯了下唇角，本想嘲笑他们，可心脏就像压了千斤坠一样，无比沉重。
谢谊这般草包，都有这么多的朋友愿意陪着他胡闹。
江随山年少孤苦，后来有了名声才有了追随者，可结局还是孑然一身，交心者寥寥。
命运不公。
蓝黑少年落座后，谢谊也大摇大摆地进来，身后侍从一堆，连弓箭也要两个人抬着，高昂着脑袋，行为张扬。
他与江随山确有几分相像，但不如江随山俊美，更像他老爹，五官有些偏凶狠，没什么亲和力。
但他的自信潇洒，那种家族带来的什么都不怕的底气，是从前的小雀所没有的。
陈映澄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专心盯着入口：“秦向栗怎么还不来？”
“你对他这么感兴趣？”
“是啊，这可是箭术出神还多次拒绝赤日学院的人，当然感兴趣。”
陈正澈笑了下，“他确实把杨长老气得不轻。我见过他，是个神奇的家伙，在遇见他之前，我从没把桀骜不驯和人淡如菊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就是平淡地说气人的话呗。”陈映澄总结道。
陈正澈：“精辟。”
又等了片刻，陆陆续续有人买票入内，谢谊在场下吃着果子翘着二郎腿，左右张望，从一开始的不慌不忙到有些发急，不停地朝入口方向看。
“那孬种怎么还不来，不会临阵脱逃了吧？！”
他气得把苹果核扔出去，在黑夜中划出一道弧线，又原路返回，砸在他脚边。
外面传来惊呼声，一下子炸开了锅。
陈映澄正感叹这神射手粉丝真不少，便看到门外的围观群众自觉让开一条道路，几个熟悉的身影朝着兽场走来。
为首的秦向栗人高马大，目测在一米九以上，比周围人都高上一截，白净的脸上挂着笑容，相当惹眼。
但真正让众人热议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旁的江随山。
还有百里言冬和谢友晴。
这是陈映澄第一次看到主角团这么多人同时出现，不是在梦里，他们就这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面前。
个子最高总是背着弓箭的秦向栗，傻兮兮的小豹纹百里言冬，天仙下凡谢友晴……
还有永远能吸引所有人视线的江随山。
他们不管在哪里都是焦点。
陈映澄深吸一口气，不自觉地将手里的葡萄捏了个粉碎，汁水沾了满手。
“啧，我不知道他也会来。”陈正澈转身看到她裙子上的污渍，忙掏出手绢来，“你怎么惊讶成这样？要是不想见他，咱们现在就回去。”
“不用。”陈映澄结果手绢擦擦手，“钱都花了。”
主角团几人坐在了赛场最前方，他们在二楼看台，往后一退便处在他们的视觉盲区。
陈映澄把手擦干净了，裙子上却擦不掉，那团污渍在白裙子上尤其扎眼，她把手绢扔回给陈正澈，“算了，回头扔掉。”
陈正澈抿唇，“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不走，花了钱的。”陈映澄道。
他心中有些不安，“小妹，这也不是什么大钱，咱们走……”
“不走。”陈映澄按了下手掌，示意他安静，“要开始了。”
陈正澈：“……”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赛，谢谊三箭中能有一箭射中靶子都是侥幸，秦向栗每一箭都是靶心，两箭之后甚至连起身都不起了，直接坐在座位上拉弓。
谢谊气得直跺脚，他那些朋友倒是给面子，只要他碰到了靶子，不管多少都会欢呼喝彩。
秦向栗打了个哈欠，转身朝百里言冬使了个眼色，后者坏笑着给他一块黑布。
他蒙上眼睛射中靶心后，陈映澄听到谢谊崩溃大哭着叫喊：
“姐姐！你凭什么给他加油！！！”
“有什么给你加油的必要吗？”谢友晴的声音温柔但扎心。
“你为什么要向着外人哇哇啊啊啊——！”
谢谊哭得稀里哗啦，他的小伙伴们上前安慰，外面一片安静，想笑又不敢笑。
只有百里言冬这个傻子同类大笑起来，“你怎么还玩不起了，真没用！”
此话一出，那些蓝黑少年顿时板起脸，神色凶狠地瞪着他。
百里言冬不知收敛，“哈哈哈哈哈你真好笑，八箭只有三箭碰到了靶子哈哈哈哈哈——谢友晴，你弟弟这样还敢挑衅秦向栗你也不劝劝他哈哈哈——”
“……闭嘴。”谢友晴白他一眼。
秦向栗收了弓箭，“算了，不必了，免得别人说我欺负小孩。”
都欺负完了才说这种话，真是杀人诛心。
谢谊哭得更厉害了，指着百里言冬跺脚，偏偏百里言冬心大，还在放声嘲笑。
“你不许笑话我！！”
他一把抢过身旁伙伴的弓弩，朝着百里言冬射出一箭。
那箭速度极快，距离又近，根本躲闪不及，但百里言冬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目前剑光一闪，箭簇便改了方向，朝天而去。
江随山淡然收剑，谢友晴上前给了谢谊一巴掌：“你知不知道这么近的距离真的会伤人？！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谢友晴动起怒来也是柔声细语的，但是长姐风范十足。
陈映澄眼看着那箭簇直直地戳向他们面前的栏杆，箭头深入其中，淡定地喝了口茶。
江随山出剑收剑的速度倒是挺快，她连剑影都没看清。
看来这些日子又有长进了。
不过她没兴趣再看这出闹剧了，陈映澄起身往后面的楼梯走，“这里是不是还有个后门？咱们避开他们。”
“不打声招呼？”
“你要想去你自己去。”
陈正澈跟上来，“你能不能尊重一下你哥哥，你听听谢友晴那巴掌，啧啧。”
“你也想教导教导我？”
“我可不敢。”陈正澈举起双手，“爹娘非杀了我不可。”
兄妹二人绕到后门，这里也围了一部分人，但是隔着阁楼看台，只能从缝隙中看到几道人影。
身后的哭闹声还在继续，谢谊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崩溃，像小孩子一样哇哇大叫。
陈映澄和陈正澈径直往前走，门口的围观群众正要给他们让路，忽然齐齐看向他们身后。
“小心！”
不知谁喊了一声，陈映澄转头望去，发现一支箭簇正向他们飞来，只是转身的功夫便已经来到她眼前。
“嚓——”
陈正澈眼疾手快，将她拉到怀中，箭簇擦着她肩膀过去，又被一枚石子击落，插/入墙中。
后门的百姓四散开来，后怕不已。
若不是陈正澈反应快，这箭不射中陈映澄也会射中他们。
“小妹，你没事吧？”
陈正澈把她掰过来，发现她肩膀处已经渗出血迹，脸色顿时阴沉。
陈映澄忙拉住他的衣袖，“不疼，二哥，咱们走吧。”
“…我要杀了他。”
“二哥！”
陈映澄抓住他手腕，将他手中暗器夺走，“二哥，不要生事，那是谢通的儿子。”
“我管他是谁。”
陈正澈牵住她手腕，手中的暗器放出，冲着谢谊心口飞去。
“小雀！！”
陈映澄大喊一声，江随山身形一晃，出剑挡住那枚飞镖，目光随即向她投来。
澄澄！
她叫他了！
他连剑都来不及收，飞身直奔二人，却发现陈正澈脸黑如墨，手中正握着另一枚飞镖。
“快，帮我拦一下二哥。”
“……”
江随山目光由上及下，看到她裙边的污渍，肩膀上漫开的血迹，瞳色瞬间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