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映澄惊醒, 梦中的种种依旧停留在脑海中,仿佛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她双手贴上发烫的脸蛋,忍不住感慨, 每次梦见江随山的时候,梦境总是如此清晰。
从前梦见的是剧情,可两人卿卿我我可不是剧情的一部分。
难道是因为男主的光环太强大了,强大到影响了她的梦境?
陈映澄捂着脸想了一阵, 喉中渴得发干, 她起身倒了碗水, 想到明天就要去赤日城, 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和江随山才分开几日而已, 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吃饭走路睡觉, 时时刻刻都想着他。
可回头他们见了面,又要装作不熟的模样。
陈映澄想想就觉得有点困难, 他们不仅得瞒过夏侯和罗那些人,连亲师父都得瞒过,要做到天衣无缝才行。
对她而言实在是个大考验。
夏侯家。
月亮在夜空行过半圈, 夏侯和罗院中灯火通明, 外面不时有婉转动听的歌声传来, 伴随着男女调笑的娇吟。
夏侯绫趴在书案上,盯着夏侯和罗手中的东西, 打了个哈欠, “哥哥,我困了。”
夏侯和罗嗯了一声, 注意力还放在掌心那盆杂乱翠绿的植株上, 他身上拨动上面的翠叶, 叶边竟在瞬间长出锯齿,把他的手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直往外冒,滴落在叶片上。
手里的哭魂藤幼苗发出一声凄厉哭声,被鲜血沾到的地方迅速枯萎变黑,紧接着一整盆植株都没了声息。
“不中用。”
夏侯和罗把花盆扔到身后,书架下已经满是半死不活的哭魂藤盆栽。
“哥哥!”
他这才将目光转到夏侯绫身上,扬起唇角,“两个时辰前我便让你去休息。”
“我不,我要和哥哥一起睡。”
“绫儿,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和哥哥一起睡了。”
夏侯绫睁着眼睛,圆溜溜的黑眸中满是不解,像是尽力在理解他的话,“可我一直都是和哥哥一起睡的。”
“那是……”
夏侯和罗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卸下满头珠翠,夏侯绫的长发垂到脚边,英挺的鼻子和眼尾上翘的桃花眼,几乎和他们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
院外的淫声还在继续,夏侯和罗一只手贴在她耳朵上,笑道:“以前可以,以后不行了。哥哥把你送回房间,哄你睡觉好不好?”
她不满地撇撇嘴,“好吧。”
夏侯和罗牵着她出了书房,一开门,那恶心的声音变得更大了些,他给候在书房外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点点头,飞身离去,没一会儿那声音便消失了。
他牵着夏侯绫去偏房,点上她喜欢的桂香和小桔灯,坐在她床头给她念书。
夏侯绫喜欢听他念诗,她上过一段时间学,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但后来夏侯和罗发现那个教书先生在外宣扬夏侯家的小女儿是个身体有缺陷的白痴,他便把那人杀喂鱼了。
此后他自己教夏侯绫读书,夏侯绫旁的不喜欢,只喜欢读诗,她自己读不懂,旁人读给她听的时候,她又能想象出其中的意境。
他们绫儿如果是个正常孩子,应该也会很聪明。
夏侯绫入睡得很快,夏侯和罗将书本合起,吹灭烛光,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展籍在外等他,袖口还沾着血迹,剑眉紧紧蹙着,向他复命:“家主院中那个歌伎已经解决了。”
“嗯。”夏侯和罗压着声音,“死的还是活的?”
“还有口气。”
“扔到蛇窟里吧,它们喜欢活的。”
“是。”展籍腰又弯了些许,“下午文兴院的来问,小姐的生辰要不要开放院中的沐舟阁。”
“当然要开,到时会有许多客来。”夏侯和罗拢着衣袖,走出院外,“把通向后山的门堵死,派人暗中守着。”
展籍:“是。”
夏侯和罗:“去花坊看看有什么开得好的,搬些放到文兴院,那些世家小姐就喜欢抚琴赏花作诗,把我库里那把焦尾琴也取出来吧。”
“还有,到时候把你们家主看好了,别让他出来扫兴。”
展籍又应了一声,见他走进了家主院中,便停了下来,候在门外。
夏侯和罗只是站在院门口望了一眼,院中满地狼藉,水果酒杯落了一地,血迹还是热乎的,他爹衣衫不整地躺在檐下,醉醺醺地嘟囔着些什么。
大抵又是在骂他不孝的话。
“算了,还是把他锁起来吧,关到地下室去。”
“是。”
虽说陈映澄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已经掌握了御剑的本领,但她到底没自己上过路,一路摇摇晃晃,几次差点把车挚甩下去。
慢吞吞地飞了一整日,师徒俩人,加上随行的落鸢,傍晚时分才抵达赤日城。
陈映澄倒是不饿,但两个人啃了一路的干粮,已经饿得两眼昏花,一下地便找地方吃东西。
陈元覆提前跟陈正澈写过信,他提前派人来收拾了早先沈婧在赤日城买的院子,三人便在这里入住。
陈正澈对她来参加夏侯家宴会的决定很不解,“咱们和夏侯家又没什么交情,你说你来干什么,不会是来看江随山的吧?”
陈映澄瞪他一眼,多少有些心虚,“人家破天荒地邀请我了,我总不能不给面子。”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夏侯和罗居然会邀请你。”他故作惊讶地捂着嘴巴,“该不会是知道掌门和你的关系了吧?!”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陈正澈笑道:“你都不知道赤日城多少人都在盯着江随山这块香饽饽,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大族子弟来学院拜访,送来的贺礼堆得到处都是,几乎日日都能遇见走错地方的年轻小姐,问我掌门何在。”
“说不定是借着迷路的由头和你搭讪呢?”陈映澄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想到二人现在同在学院,便问,“你和他见面,不会尴尬吗?”
“为什么尴尬?我也算是他半个兄长。但今时不同往日,我见了他要尊称一声江掌门,不过我也不常见他。”
“为何不常见?”
“你以为赤日学院多大?比得上三个映月山庄,他是掌门,忙于学院事务,我一个小弟子,当然见不到。”
陈正澈笑吟吟地望着她,没把江随山来找过自己的事情说出来。
把掌门拒之门外简直是大逆不道,可他实在不敢面对江随山落寞委屈的目光,尤其在听了陈映瑜的馊主意送黄金给他当贺礼之后。
说是贺礼,但却有有种拿钱打发,和他划清关系的意味。
陈映澄哦了一声,转身收拾行李,取下手上的储物戒指,把要送给夏侯绫的贺礼拿出来。
两枚比她脑袋还大的兽蛋摆在桌上,一枚青绿一枚白中带粉,表面光滑,椭圆顶上带点尖。
“这是什么东西?”
“灵兽蛋。”
陈正澈:“我当然知道是兽蛋,是什么品种?”
“一只青鸟,一只卷尾猫。”
“送夏侯绫?”
“嗯。”
陈映澄正想把戒指收起来,忽然听到里面有咯咯的声音,一个尖利的鸡嘴正挤在空间出口处。
“咯咯咯——”
陈映澄一伸手,掏出一只胖鸡来,咯咯咯地扑腾着翅膀,飞到桌下。
陈正澈一愣,“这也是给夏侯绫的?”
“是它自己跟过来的。”
陈映澄无奈地叫了一声笨鸡,被它无视,欢快地飞到了院子里。
“这鸟还挺聪明的,居然知道钻进储物戒指。”陈正澈夸了一句,又把注意力放到那两枚蛋上,“夏侯家养了不少灵兽是没错,但最低也是中阶,你这两枚蛋能孵出来什么?”
“我怎么知道?”
陈映澄还想着把那只笨鸡抓回来,到院中一看,它已经在那棵刚栽下的桂花树上安了窝,庞大的身躯挤在纤细的枝干上,几乎要把树枝压断。
“下来!快点。”
“……”
它把脑袋埋进羽毛中,再一次无视了陈映澄。
陈正澈跟着出来,“你养得这只灵兽还真是有个性。”
“笨的出奇。”
陈映澄叫了几声也没能把它唤下来,正打算上手拽它,被陈正澈拦住。
“别管它了,咱们还没说完夏侯家的事情,你知道这次宴席江随山也去吗?”
“…知道。”
陈正澈扬眉,“那你还来,所以你就是为了见他吧?”
“他不来,夏侯和罗也不会邀请我。”陈映澄抱着胳膊,面上风轻云淡,“他邀我来,是为了探明我们的关系,他想把妹妹嫁给江随山,自然要扫清障碍。”
“噗嗤——”陈正澈笑弯了腰,“你也知道啊?”
“不是你说许多人想嫁他吗?我怎么不能知道?”
陈正澈道:“那你可知,民信阁的谢阁老,也想撮合江随山和他女儿?”
“谢友晴吗?”
“嗯。说来也好笑,谢阁老和杨长老交好,从前二人看不上江随山,总想给他使绊子,现在倒好了,谢通对江随山总是笑颜相迎,气得杨柳生许久都不愿理会他。
这两位长老从前形影不离,现在见了面就像陌生人似的,气氛凝重,我师父和他们联系的都少了。”
“杨柳生没有成家,自然不懂谢通爱女之深切,我们和谢友晴见过的。”
陈映澄应着,却还在回想陈正澈前两句话。
连陈正澈都能看出他们在给江随山使绊子,可见他当上掌门后过得有多艰难。
若论战力,江随山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可他不能在明面上和杨柳生等人撕破脸面,又要小心应对他们下的圈套。
他从来没在这种尔虞我诈的环境中生活过,要面对这样的明枪暗箭,得拿出十二分的警惕心来……
她家小雀凭什么受这样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