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陈映澄已经快记不清两人上次接吻是什么时候了。

极岛那一次亲密两人都满怀心事, 身体上坦诚亲昵,肆意交换彼此的温度,却满带着小心翼翼, 心尖上还是冷的。

像是要弥补那次的遗憾和这近一年的空缺,江随山抱她的力度似乎要把她嵌入血肉中, 陈映澄的双臂无处安放, 挣扎几次,从背后环上他的双肩。

舌尖被吮吸到发麻,他呼吸沉沉, 炙热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 裹挟着她所剩不多的理智,带着她一起向深处沉沦。

陈映澄睁开眼,想看一看他的表情, 前些日子还冷冰冰的脸庞,温柔专注, 带着汹涌潮湿的欲色,像海上翻滚的巨浪,迫不及待地要将她吞噬。

陈映澄手臂松了松,有些迷蒙地想, 这副模样的男主, 也只有她能看到。

环在腰上的手忽然收紧, 江随山放过她被吻得发肿的嘴唇, 眸色深沉,转而在她颈上轻咬。

“又在想什么?”低哑的声音中含着不满, “是在想我吗?”

陈映澄嗯了一声, 他齿尖轻磨, 鼻腔哼出一个音节, 含糊问道,“哪个我?”

“……”

陈映澄缩了下脖子,伸手抓住他后颈的衣领,往后扯了一下,“别留下痕迹。”

“澄澄,回答我的问题。”他的目标下移,将那一截衣袖褪下,啃咬中不忘追问,“在想你梦里的我?”

陈映澄在他的力道和语气中,听出了那么几分质问的意味,还有不加掩饰的醋意。

“你们俩不是一个人。”陈映澄道,“你和他不一样。”

他动作微顿,动作放缓许多,小声问道:“那你们也这样亲密过吗?”

“当然没有!”陈映澄心中一阵恶寒,把他的脑袋捧起来,再三叮嘱,“你俩不一样知道吗?那是个骗子!他只是为了利用我,灭了陈家……不过梦里陈家也确实做了不少恶事也就是了。”

说实话,陈映澄有时候分不清梦里的陈家和现实的陈家,但有时候又分得很清楚。

梦里的父母兄姐对她也是百般宠爱,但因为梦里的陈小姐智力有缺,这宠爱更偏向于一种毫无底线的溺爱和保护。

他们所做的事情都会瞒着她,对她永远是笑颜相迎,为她创造了一个无忧无虑的乌托邦一样的映月山庄。

梦里的陈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只需要享受着家人的宠爱。

而她又和陈小姐有些不同,能接触到映月山庄外的事物,也见过家人除了喜爱之外的情绪,犯错时会骂她,她伤心的时候也会温柔安慰,被她惹怒的时候也会气急败坏。

他们和梦里的人一样的名字身份长相,但又不完全相同,像是平行世界的人。

最不一样的当属江随山了,毕竟两人的生长环境不同,在细枝末节处总有些差别。

江随山看着她因愤怒而鼓起的脸颊,凑上去亲了一口,笑问道:“他怎么骗你了?”

陈映澄便将梦里江随山参加陈家招亲的事情告诉了他,江随山本是笑着,听到绣球之后唇角却落了下来。

“小姐还真是喜欢抛绣球。”

“……”

陈映澄不由得想起极岛那混乱的一夜,尴尬地咳嗦一声,“那不是抛绣球,那是极岛的传统。”

“若我不在,小姐想丢给谁?”

“自然是边柔,我都和她商议好了,我当时是有家室的人,怎么能扔给别的男人?”

他挑挑眉:“真的?”

“自然。”

“那些小妖可没那么听话。”他说着,拉去陈映澄的手覆在脸颊,“康椒可是心心念念要当你的妾室。”

“……”

陈映澄心虚地移开目光,被他抓到现行,追问道:“他是不是又提过这件事?”

他们离开极岛时康椒又哭又闹,虽然那些小妖怪来送她时都有不舍,但康椒无疑是反应最大的那个,最后还是被他爹拉走的。

她也见过康椒那个当屠户的娘,母子两人如出一辙的心宽,感谢她救了康椒外婆,愿意把家里几个孩子都送给她当“妾室”,康椒他爹拦也拦不住,脸都气绿了。

想到这里,陈映澄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们一家倒是很有趣。”

“……哼。”江随山咬了她下的虎口,觉得不解气,又咬上她腕间,“小姐喜欢那样的?我以后帮你寻几个当外室好不好?以后小姐厌烦我了,便去找他们好不好?”

“真的?嘶——”

小臂上多了个牙印,江随山双目泛红,满含怨愤,“你以后还会厌弃我吗?要像前些日子那样,视我为无物?!”

“这明明是你自己提起来的,恶人先告状。”陈映澄把袖子放下,张开双臂抱住这只躁动不安的小鸟,“我从来没有厌弃过你,以后也不会。”

“你还喜欢我吗?”

“我爱你。”

一句话便足以抚慰他的不安,江随山合眸,脑袋搭在她肩上,轻声道:“不许再不要我。”

“嗯,再也不会了。”

“那我今晚可以留在这里吗?”

“……不可以。”

“……”

“……”

陈映澄:“不是说好了,外人面前我们已经和离了。”

“我清晨便会离开,我只是想抱着你睡觉……我这些日子都睡不好。”他眼底的潮湿又浮漫上来,“从进剑阁开始,就没睡过一天好觉。”

剑阁。

听到这两个字,陈映澄眉心拧起,“你在剑阁待了四个月?”

“差不多。”

“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怪事?”

“每一层都很奇怪,但若要说起来……”

江随山认真想了想,道:“剑阁似乎不是完整的百层,九十层以上我就没有数过了,但感觉到达终点比我想象的要快。”

“那是因为胜天剑提前认可了你。”陈映澄道,“胜天剑不是被封印在剑阁的,确切来说,是他自己想待在剑阁的,而且他有操纵剑阁的能力。”

江随山一顿,“他的剑灵如此强大?”

“不止是剑灵,胜天剑的情况有些复杂,回头到合适的时候我再告诉你,你要好好待他。”

“……”

他目光游离,唇瓣抿了一下,敛眸低头。

这是明显心虚的表现。

“你把胜天剑放哪儿了?!”陈映澄质问道,她早就发现江随山身上佩的还是她送的那把剑,“这可是神剑啊,你不会就扔在赤日学院了吧?”

“……在你那里。”江随山道,“你生辰的时候,我去看过你,在你枕边放了个针线盒。”

“?!!”

陈映澄两眼一翻,差点气晕过去,“那是胜天剑!胜天剑啊!你居然把他放在针线盒里!”

“又不是我的剑,是洪乐生的剑。”他道。

陈映澄:“他现在是你的剑了!他既然认了你做主人,那他就是你的了!你怎么能把他随便送人?”

江随山神色认真,“送给你,不算随便。”

“……”

陈映澄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家里,把她抽屉里的针线盒取出来。

胜天剑也是脾气好,从前能在剑阁横着走的剑,居然被关在小小针线盒中,换做是她肯定跳出来劈了全世界。

陈映澄揉着眉头,“咱们早些处理了这边的哭魂藤,等我回青宝城,再把胜天剑还你。”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我不要。”

“那我开个先例,你把我给你的佩剑还我。”

“……那你还是把胜天剑给我吧。”

陈映澄满意点头,“你要好好保管他,做到剑不离身。”

“两把剑,太重。”

“还犟?那你把——”

“好,我会带好的。”

两人车轱辘似的终于结束胜天剑的话题,江随山还想提留宿的事情,被陈映澄无情地推了出去。

做戏要做全套,在他把需要的剧情都走完之前,两人只能做地下夫妻。

隔日,陈映澄把抑制哭魂藤的方法告诉了冷成光,便打道回府了。

因小孩子对这些阴邪物比较敏感,夜晚哭魂藤又比较活跃,所以才会产生惊惧啼哭的现象。

陈映澄用符咒抑制了哭魂藤的邪气,能暂时缓解现状。

被哭魂藤寄生的人已经回不来了,他们的血肉全被掏空,只剩了大脑和皮囊,但在夏侯和罗操纵收回哭魂藤前,他们还能继续和家人生活一段时间。

她也不知道这个做法是不是对的,真相早晚会暴露,到时候这段时光对他们的家人来说就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可若是现在就揭穿了他们已经死去的事实,一来回惊动夏侯和罗,二来几十条生命,牵扯上百户人家,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承受得起。

陈映澄纠结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听从冷成光的建议,让他们继续一段安宁的时光,美好的假象也是美好的。

她于翌日下午赶回城区,翻出那个针线盒。

看到大名鼎鼎的胜天剑化作一根银针屈尊在针线盒中,陈映澄心中升起愧疚,把他立在桌上拜了拜:

“您大人有大量,莫怪。”

“……”

胜天剑抖了两下,猛地倒了下去,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映澄把他塞回去,准备找机会送回给江随山。

机会很快到来,南杨庄的事情解决没几天,一封来自赤日城的请柬摆到陈映澄面前。

夏侯和罗的妹妹夏侯绫十七岁生辰,邀她参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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