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雷歧九段刚刚认输了。
“这局棋的确没什么翻盘的希望……这样恭喜林睿昕九段卫冕成功，未来两年将继续持有华夏第围棋一头衔——【棋圣】……”
通舸楼三层，棋手休息室。
随着平板里传出官方流解说徐青兰的声音，雷竞鸣不由得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秦骁雪也紧了紧脸庞，轻轻说道：
“儿子……认输了呢。”
“嗯……”
“他这盘下得不太好，可能是最后一盘压力太大，所以出了问题，你待会儿可别批评他！”
“嗯，这肯定！”
尽管满脸都是遗憾和不甘，但雷竞鸣果断地点了点头。
“他还没成年就能站在这个位置上，比我已经强了太多太多，我有什么资格批评他？”
秦骁雪理理表情，打起精神露出一个笑容。
“嗯，那行，我们走吧！我现在……很想抱抱儿子。”
“嗯！”
说到这，雷竞鸣站起身来，准备和妻子一起好好去安慰安慰雷歧。
可就在这时，夫妻二人却听到走廊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还不等二人反应过来，雷歧已然一把推开休息室大门，看着自己的父母，面沉似水。
秦骁雪见状不由一惊：
“儿子？！你怎么那么快就下来了！”
一旁的雷竞鸣也是愣在当场。
照道理，这孩子以如此失常的发挥输了棋，不该在座位上懊悔一下吗？
怎么……几乎是刚下完的第一时间就冲下来了？！
老雷九段不由得感到疑惑，便打算出言询问。
“雷歧，你这是……”
不想他才刚开口，却被儿子喘着粗气、低沉着声音打断道：
“爸，你告诉我。
“你新收的那個学生……是不是就是赢了我两盘让子棋的【有凤来仪】？”
“啊？！”
雷竞鸣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完全呆住了，不由得下意识地反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预期，但从父亲口中得到这么一个近似于承认的答复，雷歧还是感觉心口被人狠狠地拽紧了。
“爸……你不知道我当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缓了好久，就是因为她吗？
“结果你明知道这个芮昭就是【有凤来仪】，还瞒着我收她做学生？！”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微微发颤。仿佛整个人随时就要爆发一般。
听到儿子如此执着地质问自己这件事，雷竞鸣完全乱了。
这、这……刚不还在下棋圣战吗？
怎么就突然问起了芮昭的事了？！
而且，比赛前还好好的呀！
他现在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可儿子这问题都问到眼前了，雷竞鸣也没办法逃避，只得如实说道：
“这……这我当时学生都收了！我、我总不能当天就出尔反尔啊！
“何况芮昭她真的是个很聪明很努力……”
“爸！”
雷歧并没有等父亲慢慢解释的耐心，直接打断道。
“于是……您就直接把我瞒到现在？
“对您来说，我的想法并不重要，对吗？”
他沉闷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嘶哑，就好像在和父亲控诉什么一般。
听到这，秦骁雪已然发现儿子情绪非常不对，慌忙试图说明情况：
“不是的，儿子！你听你爸解释啊！
“我们本来打算等你下完棋圣战就带着芮昭来和你说明情况……”
“等下完棋圣战？”
不等秦骁雪说完，雷歧便摇头苦笑：
“我在意的事情，身边的至亲、师长一个个都把我瞒得死死的，最后还是棋圣战的对手先告诉的我！
“爸、妈！您俩真的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听到这，雷竞鸣夫妇才终于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是林睿昕在赛前把这一情况告诉了雷歧，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是儿子，你别听林睿昕那混蛋胡说八道！”
雷竞鸣刚试图让儿子冷静下来，不想雷歧那的又一个尖锐问题，迎面而来。
“……还有，爸。
“林睿昕第四盘赢我的那把飞刀，就是从芮昭下的一局棋里学来的，对吗？”
雷竞鸣当场噎住，说不出半句话。
要说这是不是事实……那当然是事实！
可哪怕莽如雷竞鸣，也知道自己如果回答“是的”，儿子反应得有多激烈！
然而正当他紧张地思考该如何回答时，雷歧已然从他的犹豫中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他慢慢摇起了头，脸上的笑容愈发苦涩：
“呵，您可真是偏爱您这学生呐！
“明明有那么厉害的飞刀，哪怕让林睿昕偷学去了，也不愿意分享分享，就这么让我第四盘就这么挨宰。
“而等我都中了那一刀、输了第四局了，你们都还不愿来和我说明一下情况。我甚至都不知道她还有没有什么厉害招法在林睿昕那！
“爸、妈……在你们眼里，莪真的连个女主播都不如吗？”
雷歧低沉的声音在休息室里回响，乍听起来并不激烈。
可对于雷竞鸣夫妇来说，这一声声听起来平缓的质问，却势如万钧！
“不是！儿子！你、你先坐下！我和你慢慢说……”
雷竞鸣声音急促起来，他试图抓住儿子的手臂，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他一一说明。
可此时雷歧却向后回退了两步，躲开了父亲的那一抓。
他稍稍打量了下休息室，发现再无其他人，依旧平静却没有什么感情地说道：
“……尚老师呢？”
秦骁雪急道：“儿子！你尚老师去一楼那参加授段仪式了，马上就回！你情绪先不要那么激动……
但雷歧并没有等到母亲把话说完。
得到尚朝天的消息后，他一点没给父母做反应的事件，直接转身奔往楼梯，继续向下跑去……
“……本年度华夏围棋定段赛闭幕式暨青少年组授段仪式至此圆满结束，请各单位人员有序退场！
“另请报名了与林睿昕、雷歧两位世界冠军下让先指导棋的新初段们注意保持手机开机，一旦两位九段选定指导棋人选，我们将第一时间进行通知！谢谢！”
随着台上的孔智用宣布授段仪式结束，参加仪式的人群也纷纷散开。
因为最后留下的基本都是本次定段赛成功的新初段及家长、老师，所以人群里洋溢着喜悦的氛围。
然而，刚拿到自己初段证书的芮昭和程昱阳则并没有那么快乐。
一是因为他们俩都是提前定段，已然过了最兴奋的时候。
再来便是，雷歧第五局的溃败，也的确影响到了他们的心情。
这时，台上的尚朝天直接来到两人身前，低声安排道：
“芮昭，我们上去吧！
“刚刚我抽空瞄了眼手机，雷歧……已经认输了。
“你们去给直播收个尾，我去三楼那安慰安慰他……噢，芮昭你先不用上来，等雷歧心情好点再安排你俩认识吧！”
对于这一结果，芮昭和程昱阳也都早有预料，都点了点头。
随后三人上楼。可刚上到二层，就听到楼梯上有人快速跑下的声音。
尚朝天不禁一愣，不知道是那么慌慌张张。
可当他抬头一看，只见雷歧已经又绕过一个楼梯转角，出现在三人面前。
“雷歧？！你怎么跑二楼来了？”
尚朝天一时弄不清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这学生刚输了棋圣战，不在比赛场地或者棋手休息室呆着，突然往下跑个什么劲儿啊！
但正待他问清情况时，雷歧却略眯着眼睛打量了下尚朝天和一旁的少女，直接沉声问道：
“尚老师，她就是芮昭吗？”
啊？
听到这问题，尚朝天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他怎么知道芮昭？
难道……老雷和骁雪这么两三分钟就把情况和他都说清楚了？
然而与尚朝天的惊愕不同，他旁边的芮昭则没有想那么多。
见雷歧这么问，便赶忙礼貌地回话道：
“雷歧九段！我就是芮昭！
“现实中见，这还是第一次呢！”
可雷歧瞄了芮昭一眼，却一点没有好好打招呼的意思，直接面无表情地答道：
“……上回的让两子棋，你可真是不留情面呀……”
“啊？”
芮昭听了稍稍呆住，立即想起当初那第二盘让子棋的情况。
尽管她觉得那局肯定雷歧是有试她水平的意思，但……
自己好像是下得太过不留情面了呢。
尤其是还有那么多人观战的情况下。
“对、对不起，雷歧九段，我当时……”
“别说什么对不起了。”
雷歧声音并不大，也没有什么声调起伏，听起来却暗带着一股强烈的情感。
“……让两子棋，下吗？”
“……诶？”
见芮昭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雷歧终于将自己的声音拉高了几个度：
“我问你，让两子棋，现在下吗？！”
听到这个问题芮昭眨了眨眼睛。
尽管她平日有点憨，对下棋也来者不拒，但这么个情况下，她终究也感觉到了不对。
芮昭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尚朝天，征询对方老师的意见。
而此时的尚朝天也已经从刚刚的莫名其妙中缓过神来。
尽管他还没搞清楚学生为什么会是这么个状态，但一听到雷歧提出芮昭下“让两子棋”，他立马意识到情况不对！
“雷歧，你、你到底怎么了？！”
尚朝天皱眉问道。
雷歧看了眼老师，回答得很简单：
“尚老师，我想和我爸的学生下一盘让子棋而已，不行吗？”
可此时尚朝天见学生这么个状态，哪里肯让他和芮昭下那异常敏感的让两子棋！
这可是有梗的！
“雷歧，你冷静点！你状态不对！”
尚朝天上前扶住学生的双肩：
“你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就在这时，雷竞鸣夫妇也赶了下来。
雷竞鸣见到儿子正在二楼这和尚朝天僵持着，连忙喊道：
“儿子！你不要听林睿昕瞎说！
“我们找地方坐下，我和你尚老师慢慢和你说！”
听到这话，尚朝天骤然明白：
肯定是林睿昕和自己的学生说了些什么！
而且……八成就是芮昭的事！
可此时的雷歧全然没有听父母及老师说明解释的意思。
输掉棋圣战第五局所带来的巨大挫败感，让此时的他本能地想要找地方宣泄自己的情绪。
身后父亲的话语，雷歧充耳不闻，反而对身前的尚朝天摇摇头道：
“您瞒了我那么多，甚至【有凤来仪】就站在您身旁……您还要问我怎么回事儿？！”
在丢下这句话后，雷歧猛然挣脱了尚朝天的双手，夺路向下，挤开一楼正在散场的一众人群，一路奔出通舸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