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哥，舸州那……出了什么情况吗？
“现在很多围棋论坛都有人发帖，说老雷九段差点打了林睿昕，甚至还有照片和录像，你知道情况吗？”
7月9日，下午四点。
通舸楼三楼，棋手休息室。
尚朝天听到电话里副手的声音，身心感到愈发疲惫。
“文劼……你和圈内的媒体还有论坛都沟通一下，让他们尽量控制一下这些舆论！具体情况……等会儿我再打给你！”
“噢，好的！”
听到尚朝天明显暂时不想多聊后，卢文劼识趣的挂掉了电话，按自家主席的吩咐去安排了。
而这头的尚朝天刚放下电话，就听到自己对面传来一个懒散而不羁的声音。
“尚主席，情况我该说的都说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傍晚的时候还有一盘跟新初段指导棋呢，我想好歹先休息会儿。”
“走什么走！”
尚朝天厉声道。
“你倒是盘外招玩得好啊！今天差点搞出大事儿，你知不知道！”
然而，尚朝天得这个说法却丝毫没有得到林睿昕的认同：
“喂喂尚主席，您有没有搞错？！
“差点被打的是我诶！结果您居然来训我，这还讲不讲道理？”
尚朝天听了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情况确如林睿昕所言：从表面情况上看，林睿昕今天的确差点成了受害者。huye.org 红尘小说网
在奔出通舸楼后，雷歧直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個人蒙头自闭，说什么也不出来。
而见儿子已然一时转不过弯，一向脾气鲁莽的雷竞鸣哪能善罢甘休！
他当即不管不顾地冲回通舸楼，找到在一楼刚开完新闻发布会的林睿昕理论。
可林睿昕是什么人，哪会在口舌上服软！
很快，老雷九段便被林睿昕倨傲的态度所激怒，直接一把揪住了对方的领口，一副马上就要打过去的架势。
这也得亏是秦骁雪及时追了过来，和还留在现场的于庆光一起拉住了丈夫，否则今天这通舸楼搞不好就要出个打架斗殴事件。
不过……虽然最后没有打起来，但因此闹出的风波绝对不小。
因为当时在场还有很多棋迷、媒体，以及尚未离开的定段赛选手及家长，所以雷竞鸣揪住林睿昕衣领的这一幕被很多人拍了下来发到网上，在各个社交媒体、论坛飞速传播，影响甚广。
而在现场情况平息之后，尚朝天也第一时间将林睿昕叫到了三楼，单独训话。
可谁知，林睿昕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一点不认为自己哪里错了。
尚朝天不由得又加重了语气：
“林睿昕！你还问我有没有搞错？你今天做得太过分了！”
“哪里过分了？”
林睿昕一点不认同。
“对弈的时候房间内都有录音和视频，您可以去看去听，我全程也只和他普通闲聊而已，没有半点违规言行！监督记谱的帅哥美女也可以为我作证！”
尚朝天脸上肌肉气得直抽：“闲聊？那你和他说芮昭的事儿做什么！”
林睿昕依旧理直气壮：“为什么不能说？帮小雷了解他所不知道的情况，这也叫过分？”
“但这个事儿小雷他就是先不知道比较好！你不明白吗？”
林睿昕摇头：“不明白！
“反正我作为一个独立的人，肯定不希望周围的家人朋友瞒我事情。
“您觉得瞒着小雷比较好，可我看小雷反应……好像他并不这么认为！”
“你……”
尚朝天一时语塞。
他只觉得对方在强词夺理，可偏偏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这套歪理。
“……倒是尚主席，雷竞鸣九段在公开场合差点动手打人，这件事，棋协打算如何处理啊？”
尚朝天在自己的下唇上咬了个深深的印子，方才说道：
“这件事要执行委员会内部讨论，没法那么快确定！”
“啊，我倒是不急！”
林睿昕轻飘飘地说道。
“我就是担心，您可千万不要因为老雷九段是您旧友、也是您学生的父亲就法外开恩——我可记得您当主席以来可一直是以‘按章办事’为准则的！”
“……这你放心，哪怕是我自己做错了事，该罚也一样受罚！”
“那就行！”
答完这句话后，林睿昕顺势起身。
“尚主席，要再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房间休息休息了。
“刚差点被打，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可受不得拷问！”
尚朝天黑着脸盯了对方好几秒，方才挤出句话道：
“你走吧！
“不过我告诉你！这次事情后，棋协肯定会对赛场内的言行有更高要求！
“下回玩不了盘外招了，希望你还能保住你这头衔！”
“呵！这就不劳您操心了！”
林睿昕简单笑笑，随后飘然而去。
“芮昭、昱阳，情况就是这样……”
下午四点半，于庆光的房间内。
经历了刚刚的风波之后，腾出手来的于庆光自然要面对来自两位学生的疑问。
在芮昭及程昱阳看来，雷歧的行为让人费解，而雷竞鸣居然直接回头找上了林睿昕麻烦，更是不要太冲动！
见事情已经闹到这么个地步，于总教练自然知道一些事情没有办法再瞒，也就将整个经过从头到尾和盘托出。
知晓这一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程昱阳自是大为震惊。
而芮昭，则很是愧疚：
“……于、于老师，这、这都怪我……
“那次我下让子棋的时候还以为是雷歧九段故意考验我，就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都市杯’的时候也是……我要能早点挡住棋盘，让林睿昕一眼都看不到就好了……”
“傻孩子！你说什么呢！”
于庆光无奈笑笑，直接打断了芮昭自责的话语。
“这次的事儿，主要的锅还是得莪们这些自作聪明的老家伙背，另外……小雷自己也算是为他的年轻交了点学费。”
“不过，这事儿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你头上。你可以说全程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傻傻地在听我们的指挥而已。”
“可是……”
“哎！别可是了！”
于庆光略有点不耐烦。
“这次雷歧的事情估计已经够老尚和老雷头疼了，别弄得他们还得分心照顾你的情绪！”
“我、我明白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芮昭终于不再埋怨自己。
但接下来，她很快对另一个人生出了不满情绪。
“可……为什么那个林睿昕能做出这种事啊！
“他这么干，还是在下围棋吗？”
“不算下围棋，但确实是在下比赛。”
于庆光对此倒看得很开。
“芮昭、昱阳，你们要知道，围棋的事情绝对不仅仅只有盘内，也还有盘外，这是避免不了的。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林睿昕的做法就是对。但作为棋手，对面的盘外招不是自己为输棋辩解的理由。
“真要不服，那就再找机会在棋盘上干回来！明白吗？”
芮昭听了沉默了一会，终究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程昱阳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拿起一看，发现是个陌生的舸州号码，直接接起答话道：
“喂，您好！请问哪位？啊，是我！
“啊？我、我吗？
“呃……帮我回复一下，就说我身体不太舒服，没法参加，另选人选吧！
“对的，实在不好意思，谢谢！”
简单聊了二十多秒后，程昱阳便挂了电话。
“怎么了，昱阳？”
见学生撒谎说身体抱恙，于庆光不由得问道。
程昱阳如实回答：
“定段赛组委会来的电话，说那盘和新初段的指导棋，林睿昕选的我，让我做好准备，等下傍晚六点开始下。”
“嗯？那你装什么病啊？！”
于庆光不由得骂道：
“这次的这盘指导棋，会有网络直播，甚至浙杭台体育频道也会转播。
“作为一个新初段，你还是要尽可能多点展示自己的机会。干嘛拒绝！”
可程昱阳头摇得飞快：
“我不想和那种人下指导棋，恶心！”
“你……哎！”
于庆光刚提了语调，可又似乎觉得学生的行为不是不能理解，便又叹了口气：
“行吧！你都已经定段了，我也不该太管着你了，就随你吧！
“好了！你们先回房间休息吧，我这还要问下和老尚老雷沟通下雷歧那的情况……”
见于庆光确实有事，芮、程二人自不好再呆，便双双退了出来。
“那个……芮昭，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雷歧？”
刚出总教练房门的程昱阳提议道。
但芮昭却低了低眸子：“程昱阳，你自己去吧。
“我的话……可能雷歧九段不会愿意见到。”
程昱阳一时无言。
确实从刚刚的反应看，芮昭短时间内肯定是不受雷歧欢迎。
而正当程昱阳打算出言安慰下一旁的少女时，不想芮昭却先开口了：
“程昱阳，倒是有个事儿……我想拜托你。”
“你说！”
少女抿了抿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
“今晚的这盘指导棋你要是不想下的话……能帮我给组委会回个电话吗？”
傍晚五点四十，通舸楼大酒店，8516号房间。
林睿昕靠躺在套间的沙发上，手上握着一罐啤酒。在略显疲惫之余，心中有一种难得的放松感。
说实话，自从6月18号下完第一盘棋以来，他有大半个月没有如此放松过。
先前下第一盘之前，他其实也是有努力找回一下状态的。
甚至，状态找得还相当不错——让他一度以为哪怕真的纯比实力，自己也是能够赢过这位尚且年轻的对手。
可结果刚下完第一盘，他就彻底打消了自己天真的想法。
这也就是手上有一把倪珏研究出的飞刀，外带雷歧自己心理还是过于敏感。
但凡欠缺一点，他都很难说能赢下这次的棋圣战。
想到这林睿昕不禁又抿了口啤酒，长舒一口气。
不过，这回虽然是赢下来了……
但……两年后呢？
两年后小雷还会给自己这个机会吗？
别说小雷了，对付小熊、孙熠、小姬……又何尝容易呢！
甚至，褚骏这小子什么时候会一鸣惊人也不知道……
也真是佩服戴燃和倪珏啊！
下了那么久的围棋，还能天天研究跟训练。
想到这，林睿昕不由得生出一种惆怅之感。
扪心自问，他现在对围棋是绝难再有如此投入了。
就在这时，林睿昕的手机响了起来。
林睿昕随手拿起，看都没看对方是谁便直接接通道。
“喂？”
电话那头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林棋圣，没打扰到您休息吧？”
林睿昕很快辨别出来：电话那边中年男人是定段赛赛事组委会的马副主任，同时负责这次的新初段指导棋事宜。
“没，什么事儿？”
马副主任略有些纠结地问道。
“啊，是这样，新初段到了……”
林睿昕听了当即伸了个懒腰，慵懒地慢慢直起了身子：
“噢，那行，我这就去。早下完早结束吧！”
马副主任陪笑道：
“嗯，这都好说！
“不过有个事儿得和您商量一下……人是来了，但不是程昱阳。”
“嗯？不是程昱阳？”
“那个程昱阳说他临时有些不舒服，所以找另一位新初段代替一下，您看可以吗？”
“啊？这不该让我重新选吗？”
林睿昕有点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情况。
不过他也没怎么纠结这个小细节——当时让他选人，他也就随手挑了个成绩最好的而已，到底下谁他其实无所谓。
“哎，算了，反正一盘指导棋而已，和谁下不是下啊！
“你让他到比赛场地那等我，我马上就来！”
“好的！谢谢林棋圣”
见林睿昕答应得痛快，马副主任大喜过望，立马前去安排。
本来他还担心林睿昕会有意见，哪想到直接就答应了！
这是最好不过——毕竟相较于平平无奇的程昱阳，这位替代的新初段才是舸州市里这最希望的人选。
花了几分钟整理好了仪容后，林大棋圣终于离开房间，在早就守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陪同下，前往通舸楼二楼。
而一面走，林棋圣也一面构想起了等下该用怎样个策略。
让先下新初段，对他来说压力肯定肯定没有多少压力，无非是怎么下双方面子最为好看而已。
唔……要么还是“先捞后洗”吧？
实地捞够先保证局面领先，中盘治孤时在对面小家伙的攻击下适当弃掉点子，最后小赢一点，这样也显得新初段表现也有亮点，未来可期！
嗯，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后林棋圣不禁加快了脚步。
对他来说，这盘“政治任务”只想尽快结束，好回去休息休息，也再细细品味又一次卫冕成功的快乐。
可上到通舸楼二楼时，他逐渐发现似乎有点奇怪。
嗯？
怎么今天晚上的这盘指导棋，还有那么多的媒体在啊？
人不比棋圣战时少……
可这不就是走个过场的事吗？
现在的媒体那么把握不住新闻价值的？！
林睿昕一时疑惑，可在那么多媒体面前，却也不好多问。
于是林棋圣便不再多想，想着反正自己下完交差就是，媒体的事儿他也不必操心。
然而，就在打开对弈房间门的一刻，他却猛然愣住了。
与他想象中的不同，坐在对弈台上的并不是少年，而是一位明艳的少女！
而这位少女见到林睿昕到来，当即起身致礼。整个动作挺拔优美，却又隐隐带着极强的气势：
“林棋圣，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