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己曾用过的首饰,谷三娘又怎么会不知?
可问题是,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傻子,短暂迟疑一下后,心间便已经有了判断,遂迅速将锦盒合上,同那仆妇敷衍了几句,便带回了自己房中。
吴清中还在前厅待客,谷三娘将耳钉取出收好,心间却有些烦乱。
这个该死的姜明远,大过年的送来这样的物件,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的,这是她当年与姜明远定亲时互换的信物,当初姜明远抛弃她跟闺女另找他人,她只以为他必定将这物件丢了,没想到他竟然还一直留着。
当然,已经别过这么多年,姜明远留不留信物与她其实都没什么关系了,可问题就在于,他现如今又忽然拿出来送到她跟前做什么?
这男人实在是太卑劣了,简直比她以为的还要更加卑劣!
越想越气,她再度懊悔起来,当初到底是如何瞎了眼,才会嫁给这样一个卑鄙小人的!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听便知是吴清中,谷三娘回了神,忙把烦躁的情绪压了压,紧接着就见吴清中推门进来了。
“可是不舒服吗?”
他关问道,“听王妈说你回房好久,连饭也没叫摆?”
谷三娘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已是晚饭时候。
却又不想将烦心事告诉他,便只好顺势点头,说,“大约是累过了,不太饿。”
这可叫吴清中紧张起来,“不然去找大夫来瞧瞧,这大冷天的不吃饭可怎么好?”
谷三娘可不想真叫他去找大夫,遂赶忙拦道,“大过年的找什么大夫,没事还搞得一家人紧张,我无事,大约再躺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去吃吧。”
吴清中想了想,“不然我叫人给你煮些粥,稍微喝些也好,你今日想喝甜的还是咸的?”
见他实在挂念,谷三娘只好开口道,“清粥就好。”
他这才高兴一些,忙出去叫人安排,等粥煮好,又亲自给她端了进来,还坐到了床边,要亲自喂她喝的样子。
谷三娘赶忙自己起身来喝,又听他在一旁感叹道,“都是我不好,没有及时的备足人手,叫你这些日子劳心劳力,这几日你就安心歇一歇,我等明儿有空,就出去再多买些下人回来。”
这男人细心又体贴,还宽厚大方,谷三娘又是感动,又是内疚……
哎,她怎么就没在姜明远之前遇见他呢?如若先遇见的是他,哪里还会有这些烦心事?
谷三娘默默感慨一番,喝下一口粥,在心间下了决定。
先不把这事告诉他。
这些日子一直辛苦他为了她们娘俩南北奔波,如今日子好不容易安生下来,连年都没过完,就叫他为了自己再跟着头疼,她于心不忍。
如此过了两三日,吴府倒是一直平静,吴清中也果然又去买了些下人,亲自将府中重新安排一番,帮着谷三娘减轻了不少事务。
眼看就到了正月初八,登门的人总算少了一些。
哪知午后睡醒,谷三娘又收到了王妈递上来的一封信,道,“夫人,这是方才有人送到门房上的,说是您苏州来的远亲,想拜访您。”
“远亲?”
不知为何,谷三娘心间登时就升起不太好的预感,但为了不叫王妈看出异常,还是将信接了过来,回房去看。
谷三娘小户出身,早年为了帮着爹娘看账勉强认了些字,虽识字不多,但身边相熟的人的笔迹,她还是能认得出来,因此此时一展开信笺,她便知道这是谁写的了。
又是姜明远。
这个无耻小人居然用了她旧时的闺名来称呼她,还问她可曾看到前几日送来的耳钉,道是他这些年一直珍藏在身,皆是因为一直放不下她同女儿。
接着又再度厚着脸皮对当年之事道歉,花言巧语的辩解他也是身不由己,信的末尾,竟然还试探问可否前来拜访……
谷三娘粗略看过一遍,已是怒火中烧,直接将那封字字虚伪的信扔到了炭盆中,炭盆迅速窜起火光,眨眼便将姜明远的字迹吞没殆尽。
然愤怒却是一时半会儿消不了的,她自是早已看透那伪君子的面目,不会信他一分一毫,却又担忧对方脸皮太厚,若往后时不时如此来骚扰,她又该怎么应对。时光小说网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毕竟现如今女儿在宫中,她总不能再如上回一样说走就走了。
或许正应了那句心有灵犀,她这边才想起女儿,门外就传来了下人的声音,“夫人,夫人,有贵客至,老爷请您出去迎接呢!”
“贵客?”
谷三娘忙开了门,问道,“哪里的贵客?”
仆妇激动的说不清楚话,只比划着叫她赶紧去大门口,看样子情势紧急,她便先顾不上旁的,赶忙赶了过去。
而等到后就发现,来的竟是她方才还在想的闺女穂儿,身旁还有皇帝萧元翊。
吴清中早已在旁边接待,萧元翊虽都是便装,但气度非凡,一看就非常人,谷三娘也登时吓的大气都不敢喘,赶忙上前要行礼。
闺女却先看见了她,立时迎上来,甜甜叫道,“娘。”
语罢又赶忙解释道,“今儿无事,我同官人来看望您跟爹爹。”
此时是在大门口,听闺女的语气,便知他们不想对外公布身份,谷三娘心领神会,赶忙点头应好,同吴清中一道把人先迎进厅中。
进了家门,便不必再打哑谜了,两口子赶忙给二人跪地行大礼,“臣,民妇参见陛下,参见淑妃娘娘。”
萧元翊倒很随和,抬手道免礼,又主动发话道,“穂儿挂念你们,正好今晚宫中无事,朕便带她来看望你们,二位不必太过拘礼。”
夫妇二人连忙应是,可还是免不了的紧张,姜穂儿看在眼中,莞尔一笑道,“我们走的急,还没顾上吃晩饭,不知爹娘可用过了?”
这个情景,便是吃过也得说没吃啊,吴清中赶忙道,“尚未,请二位贵人稍后,臣这就叫厨房摆饭。”
姜穂儿说好,她对后爹挺放心,后爹从前在端王府管了近二十年的膳食,招待起萧元翊,也必定没什么问题。
而果然,这顿晚饭十分的丰盛可口,吴家的家厨是从江南请来的,手艺别具一格,为了彰显诚意,谷三娘还亲自做了几道拿手点心,使得饭桌上更具亲情,一家人吃的和和美美。
吃完晚饭,外头已经暮色四合,二人此次时间不多,赶在回宫之前,姜穂儿赶忙把萧元翊丢给后爹陪着,自己则拉了阿娘说体己话。
“娘,你们过年过得如何?府里就你跟吴爹两个,可热闹?”
谷三娘笑了,“哪里只有我们两个,还有那么多下人呢,再加上沾了你的光,今年府里上门拜年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今儿才稍稍清静下来。”
说着又试着问她,“你可还好?太上皇与太皇太后那里……待你如何?”
身在京城,就算二人不刻意去打听,各种各样的消息十分畅通也能传到他们耳朵里来,就譬如此前太上皇上门找萧元翊茬的事。
虽说并没掀起什么风浪,但当母亲的难免担心。
却见姜穂儿莞尔笑道,“我好着呢,老祖宗待我也好,元正那日去拜年,赏了我一个大大的封红,太上皇也不错,给的封红也很大。唔,陛下还另给了我一份……”
说到此,姜穂儿捂嘴嘿嘿笑,“娘,我现在可有钱了,您要缺钱尽管开口,我给您。”
一句话把谷三娘也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道,“我也不缺钱花,你就自个儿留着吧。”
然笑过之后,却在心间叹道,难得闺女过得开心,那些烦心事儿就不必告诉她了吧……
咦,烦心事?
姜穂儿却是一顿,仔细瞧了瞧阿娘的神色,果然见阿娘眉眼之间藏着些忧虑……
她立马严肃起来,试着问道,“娘,您最近还好吗?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
谷三娘一顿,却还想着隐瞒,摇头道,“哪里有,日子这么好的。”
姜穂儿却道,“我是您生的,咱娘俩就是天底下最亲的人,您要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才成,不要自己憋在心里,您瞧您,脸色都不太好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对不对?”
谷三娘被闺女说得心间一软,终于叹了口气,将姜明远来骚扰自己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姜穂儿听完,自也是气愤,同时又问阿娘道,“您是不是没告诉吴爹?”
谷三娘点了点头,叹道,“我……我没脸。”
虽说这些年独自带闺女长大,她已经算是很坚韧,然与婚事上而言,她始终还是有些自卑的,吴清中对她越好,她就越是自卑。
眼下姜明远又冒出来,更叫她觉得自己仿佛亏欠吴清中似的,根本不敢叫他知道。
姜穂儿听见阿娘的顾虑,也不由得在心间叹息一声,又劝道,“您有什么没脸的,像您这样好的女人,外头不知多少人羡慕我吴爹爹,您二位般配着呢。可这事,您还是应该告诉吴爹的,您想,吴爹乃是一家之主,您以为您瞒着,他就真的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么?如若叫旁人到他跟前说三道四,岂不是要惹得您二位生出异心吗?”
“这,这话倒是不错。”
谷三娘终于反应了过来,忙点头,方觉得是自己愚钝了。
又听闺女安慰她道,“不过这事您也不必发愁,那姓姜的打了什么主意,咱们都清楚,他不过是想着您心软,兴许真的会被他骗住,又或者是打算离间您跟吴爹爹……总之,您交给我吧,我来想办法就是。”
谷三娘甚是欣慰,却又有些担心,“如若叫陛下知道了……”会不会笑话她?
姜穂儿却一笑,“您当陛下不知道啊?”
他什么人,估计早把她祖宗十八代查的门儿清了。
既如此,那便叫大家一块想办法吧,总比她一个人憋着发愁要强,谷三娘点了点头,终于不再担忧。
却又听闺女问道,“看您的神色有些憔悴,莫不是过年过得辛苦?”
谷三娘倒也没多想,点了点头道,“大约是吧,最近没什么胃口,睡觉也浅,应该是累着了。”
姜穂儿一听倒是紧张起来,赶忙要给她请大夫,谷三娘却笑道,“大过年的,陛下还在这儿呢,没得扰了圣驾,我没事的,估摸休息两日就好了。”
可姜穂儿还是不放心,想了想道,“那等我们回去了,您一定要找个大夫来瞧瞧,否则我不放心。”
谷三娘无法,只好应是。